车夫是个老手,通往城内的道路也不差,突然颠簸,显然是出现了状况。
叶青天好歹也是猎手出身,迅速稳住身体,猫釉般蹿出马车。
一张极具夸张的巨斧,在夜幕中挥舞,简捷的弧线却格外凶狠,马头被齐刷刷的切了下来,鲜血喷涌。
单凭这一斧,对方至少有三阶战士的实力,而且不止一个,马蹄声在旁人听来杂乱,叶青天却能准确地判断出,他们有十三个人。
要命的是,叶青天前来参加拍卖,把弓留在了宿舍,面具也存放在商业区的寄存处,如今两手空空。
战士的巨斧不见丝毫停滞,挥舞间虎虎生风,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叶青天纵身跃出马车,刚刚立脚的横梁却被一斧劈成两断。
飞舞的木屑擦过眉角,火辣辣的灼热,温温的、黏稠的液体流过面颊,不用看也知道是见红了。
“贾四,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干掉他。”叫嚷声混杂着马蹄声中,平添出彪悍的气息,换成普通的商人,怕是当场吓得腿软,叶青天却在审时度势,竭力的让自己冷静。尽管是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战斗,他却像是驾轻就熟,他旁观过无数次战斗,无形中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是个猎手,杀死野兽和杀人原本就没什么分别,他跑路的本领堪称一流~
叶苍天遇到眼下的情形一定能轻松取胜,换成叶苍天,他会怎么做?叶青天在闪避中思考。
风之束缚,锻炼过无数次的一阶灵术,叶青天如今不用面具也能轻松使用,虽然不如叶苍天用得神鬼莫测,也能勉强算得上纯熟。
若有若无的风悄然出现,战士的速度当即降了下来,借助灵活的身法,叶青天轻松了不少,继续向远离大道的方向后退。
“小狗崽子,原来你还是个灵师。”贾四一阵狂笑,今夜,他稳操胜券,猎物的抵抗,只不过让游戏变得有趣。
十多匹马追了上来,将两人围在中央,他们燃起了火把,这让叶青天很难浑水摸鱼,情形如同困兽。
叶青天暗暗数了一下,仅有十一匹马,这意味着对方分出两个人对付柏金。
叶青天不由暗自心急,柏金的经商之术令他佩服,至于逃命的本领就很难说了。
夺马,叶青天没有第二种选择,借助风之束缚的帮助,他如飞般冲向外围。
一片雪白的粉末迎面洒来,落入眼中,如火烧般的刺痛,什么都看不见了。
对方既然是杀人越货的主,用出下三滥的手段实属平常,叶青天缺少经验,当场中招,不能视物,只好用风系本源的探知,那些粉尘带来的灼烧,让他难以集中精神,转眼间,肩头就中了一斧。
叶青天无法察知肩膀的伤势,但是能感觉得到,整条右臂失去了知觉,如今,他连反抗的余地也失去了。
陷入绝境,叶青天反而彻底平静,尽管仍在不断受伤,风之感知总能让他避过致命的伤害,困兽犹斗,火光映照下的战斗惨烈无比。
耳畔除了风声,还有阵阵狂笑,外围的人仍未出手,很显然,他们认为贾四足以应付一个瞎眼的小狗崽子,所以只是远远地欣赏。
巨斧造成的伤口很深,很宽,加上叶青天始终在剧烈的战斗,失血的速度极快,生命也在随着血液飞快流失。
身体因为虚弱而变得笨拙,意识也在逐渐模糊,叶青天仍在坚持,这种时候,放弃就意味死亡,他无路可退。
渐渐的,叶青天已经听不见那些狂笑和马蹄,也听不到斧子破风的声响,即使被利斧劈在身上,似乎也不那么痛了,他仍在坚持,随着风的感觉闪避。
战斗至今,贾四对叶青天也由起初的轻视转为不安,他很难理解,一个小屁孩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小屁孩似乎在发生奇异的变化,不仅在绝境中挣扎,而且也在适应绝境,一种奇怪的感觉出现在小孩的身上,作为五阶的战士,他知道那是那是杀气觉醒的征兆。起初,他的确想拖延战斗,给自己找点乐子,可是现在,他有心立即终结战斗,却无法办到。
小屁孩在无形中占据了主动,控制住局势,除非他自己倒下,任何强攻都很难奏效,贾四甚至怀疑,即使再叫两个弟兄出手,也未必能改变这种局面。
假如这小狗崽子不是被石灰烧了眼睛,再有一件称手的武器,也许,他至少有能力脱身。假如让他跑掉,假以时日,下次再对上他,恐怕会很棘手。
贾四不禁有一丝后怕,无论如何,他不想第二次面对叶青天,况且大局已定,即使拥有再强的潜力,人的生命却是脆弱的,不,少年的生命决不脆弱。
“非要流干最后一滴血,你才肯倒下么?小子,让我来成全你,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血能流?”作为猎物,叶青天用自己的表现赢得一丝尊重,小狗崽子变成了小子,可惜他听不见了,即使听见,也不在乎,他只想活下去。
咻~砰。
叶青天听不见那悦耳的声音,但是风明确无误地告诉他,有一只箭破空而至,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对他穷追猛打的贾四。
那支箭射穿了贾四的脑袋,叶青天没有闪避,任凭热乎乎的脑浆和血液溅得满头满脸。
叶青天的坚持早已经到了极限,一旦松弛下来,立即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身体软绵绵的,就像一坨马粪,叶青天躺在一张很舒服的床上,老实讲,叶青天很少有机会睡在床上,即便是床,也无非是几块木板拼凑起来,能躺下的地方,绝对谈不上舒服,甚至连安全都谈不上,他还必须警惕随时有可能出现的狼。
在旁边的椅子上,叶青天看见自己的难兄难弟,顿时放心地笑了。
柏金浑身缠满绷带,活像个跳尸,包扎成这副德行,估计他现在的移动方式也就是跳了,还好,勉强能自己吃东西,这家伙独自端了一个大碗狼吞虎咽。
“你吃的什么?”从叶青天的角度看不见碗里装的是什么,而且,他很饿。
“面条。”柏金先是哈了一下,将碗放斜,亮出里边的鸡蛋。
“还有吗?”叶青天吞了吞口水。
“就这一碗,面条这玩意儿要现吃现做,不然就泡软了。”也不知道柏金是不是头部受了重击,反应严重迟钝,坐得四平八稳,片刻间,一大碗面条见底。
难道这就是兄弟?叶青天宁愿相信他是脑袋让马踢了,绝望地转过头。
“呵呵,你那碗已经做上了,一会就好,你昏迷了三天,这会儿一定饿了,我能不知道吗?老哥像是吃独食的人?”柏金刚笑了两声突然僵住,大概是牵动了伤势。
“刚才的确很像。”叶青天下意识看了眼空碗。
“我们被人救了,你小子够猛的,在那种情形下,居然死撑两个小时,我当时真担心来不及了。”柏金叹息。
“扔下你一个人,你别怪我。”叶青天回忆起当天的情形,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
“你是想引走他们,我还能看不出来?你刚刚苏醒,见到我立即笑了,这说明什么?老哥不是蠢人,这种事不需解释。可惜呀,奴隶被他们抓走了。”柏金愤然说道。
“他们是什么人?”叶青天有气无力地询问。
“如果他们不动奴隶,我还无法确定,现在我能断定,他们是拓跋家族派来的。拓跋家族向来嚣张跋扈,在拍卖场栽了跟头,一定心有不甘。我不是没有预料到他们的报复,只是想不到来得这么快,也想不到是这种方式,你知道吗?我们出了意外,拓跋家族也脱不掉关系。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人家根本不考虑这些,等我们挂掉,说什么都晚了。”柏金将当天的情形描述了一番,种种迹象都表明,雇凶杀人的就是拓跋家族。
“短期内,我恐怕还不上你们的钱了。”叶青天的目光很冷。
“老弟千万不要这么说,这本来就是藏珍阁和拓跋家族的争端,是老哥考虑不周,把你牵连进来,几乎让你丢掉性命,这件事是我失误,我会向老板交代,责任由我来承担,购买奴隶的损失与你无关。”柏金抱歉地笑了笑。
“一千一百万金的失误,恐怕你也很难交代吧?柏大哥,还是先等一等再说,事情也许能有转机。”叶青天努力爬起来,将身体靠在床头。
“老弟,难道你还不死心?这一局,咱们输了。拓跋家族如今胜券在握,即使证明是他们干的也无济于事,他们顶多杀掉奴隶,赔偿一千一百万金的损失给你,他们的目的是垄断永乐城的武器生意,不在乎缺个奴隶,何况凭实力,我们也难以抗衡他们,下次,我们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运气。”柏金急切地阻止。
“战争在结束之前,就不能轻言胜负。”叶青天不知不觉间搬出了叶苍天的调调。
“对了,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朋友,切记。”听见脚步声,柏金连忙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