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和桑连洋在医院附近餐厅，一起吃了午饭，又回到病区，在走廊的尽头，窗户前，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继续聊天，绕来绕去都是桑渝，小时候的桑渝，成年后的桑渝，没有人谴责她平日里的任性，更多的是感慨命运的不公。

桑渝的病房就在旁边，被恒温的暖气包围着，医生开的止血针药也起效了，昨晚没睡几个小时，血亏气不足的她，跟电话那头的苏秋华瞎扯了几句，就睡着了。

桑连洋看到楼下一个男人的身形很像宋珏，指给陈老师看，陈老师摇摇头，“不是在国外吗？应该没那么快回来的。”

“那也是，就算搭乘最早的航班，起码也要明天才能回到。”

“村里的项目，我帮你盯着，别担心。”陈老师摸手帕，摸到桑渝的车钥匙，赶紧拿出来，递给桑连洋，“桑渝的车，我开过来了，就在停车场。”

“你开回去，留给你用。”桑连洋把车钥匙递回给陈老师，但他摆摆手不接。

“在乡下，车子没摩托车好用。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去青海，到时候还要开车回上海一趟，麻烦！”

桑连洋收了车钥匙，又一声长长的叹气，“我也有好多年，没有帮她收拾烂摊子了，想着她长大了，摔倒，跌倒也必须自己爬起来了……唉！还是我们太着急了吗？”

陈老师拍拍桑连洋的肩膀，没有接话，不好评说桑家的家务事，家族使命什么的，他虽不是非常认同，但也表示理解，毕竟几百年来，桑家人仍然可以如此团结一心，不还是因为这些族规家训嘛！

“姑姑……”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出现在桑连洋身后，她和陈老师一起转身。

“真的是你！”桑连洋的话语有那么一些突兀，不过宋珏反应极快，他辩识了一下方向，点点头，“你看到啦？”

“陈老师，好久不见！”宋珏礼貌地打了招呼，就没再继续寒暄，“我去看看桑渝。”拧开门锁进了病房。

接连两次来医院找桑渝，宋珏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捏着，喘不过气来。每一次都着急带她出院，虽说是桑渝的撒泼打诨要求，但天知道，他也存了私心。

如果早点儿强行带她做了体检，是否情况能更好一些，后悔也无益，摸着没有血色的脸蛋儿，心揪着疼。

桑渝动了动身体，往宋珏身边靠，没睁开眼，但却嘟囔了一句，“宋珏，暖肚子……”

宋珏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跟着他进门的桑连洋也听到了，笑着解释，“昨天她接孩子们上学，淋了雨，晚上发了高烧，就嘟囔着这一句。现在还有点儿低烧，大概又糊涂了。”

“姑姑，医生怎么说？”宋珏起身，坐到桑连洋对面的沙发上，现在是午休时间，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医生了解情况。

“先止血，等她例假结束之后再进一步检查，看具体情况处理……”桑连洋停了几秒，她知道宋珏心里有安排，但还是按照他的期待，由她说出来，更为妥当，“下午的点滴打完，你就赶紧带她回上海。”

“这是桑渝的手机和车钥匙，车子在停车场，其他的东西，我稍后带回上海。”

宋珏收了手机和车钥匙，“麻烦姑姑了！”又看向陈老师，“让陈老师担心了！”

“唉，我不担心，有你照顾她，我放心得很！早就跟阿洋说，让她联系你，还是得有个人能管管桑渝。看，她不找，秋华也能找到，不还是同一个结果。”陈老师带着微笑打趣。

桑连洋的表情很凝重，见到宋珏之后，在心里掂量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宋珏，你们……以后的子嗣……”

宋珏立即出声打断，“姑姑，我和桑渝在一起，没指望过她同意结婚，孩子更是随缘。只要她能恢复健康，没什么不同。”

“那你父母或是宋家长辈，会同意吗？”陈老师也担心，相爱是一回事，生活是另一回事儿。

“那是他们的事儿，我和桑渝有足够的能力独立，没必要顾及这么多。”宋珏的语气很强硬，让陈老师很是欣慰，如果没有这般能力，迟早担不起桑渝这个祸包。

“但……”如果这事儿发生在桑连洋自己身上，她肯定不在乎，即便身边的男人因此要离去也无所谓，但对象是桑渝，就多了很多揪心和纠结。

“姑姑，不用担心，我爸妈早早就把桑渝当亲闺女，只会更担心她的健康。”

“还是要跟他们好好谈谈，事关子嗣，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陈老师面朝桑渝的病床，看到床上的人动了动，接着就抬起头来，赶紧示意宋珏转头。

“宋……”桑渝看到陈老师，迅速收了本要发挥的撒娇功力，“陈老师，你过来了，孩子们的语文课咋办？”

“明天多上几节就好了，不用担心。”陈老师起身，走到床尾，看着桑渝主动往刚坐到她身边的宋珏身上黏。

“这段时间，你多打打坐，静心修行，养好身体就来青海帮我们！我先回去了，小金老师站久了，伤口容易反复。”陈老师说完，看向桑连洋，听到她说，“我和你一起回去。”又跟宋珏交代了几句，两人就出了病房。

门刚关上，桑渝拉着宋珏躺下，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小腹上放着，窝到他怀里，顿时就觉得心安，“你穿越空间了吗？还是我睡了几天？”

宋珏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又搂紧她，“昨天我就回北京了，打你电话，不是不接，就是关机……”

“昨天……小金老师滑进池塘，然后被孩子们缠了一整天，回答十万个为什么好累，不记得手机放哪里了……”

“你怎么不早点儿回来？我折腾你就好了，让陈老师担心，挺过意不去的。”

宋珏抱着桑渝之后的真实感，让他那七上八下的心又回归了原位，“嗯，对的，你就折腾我好了，随你怎么折腾，想要什么姿势都行……”

说着说着，找到发白的嘴唇，咬了上去，这个唇色看着就忧心，得变一变。

在热吻喘息的间歇，桑渝抵着宋珏的额头，无限柔媚地看着他，轻声问道：“宋珏，我这身子，这下是真的就残败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嫌弃？”

“超报告已经发给上海的妇科权威看过了，小事儿，回去处理一下就好了。”宋珏搂紧她，嫌弃？嫌弃她就好比嫌弃自己的命太长，心尖尖上的宝贝儿，不管怎样，都要牢牢霸占了。

“万一实际情况比报告还糟糕……”桑渝抓紧宋珏的衣服，“宋珏，这是不是报应？”对她之前的不屑一顾的报应……

“有我在，别担心……”

桑渝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万一你不在了……”

“除非我死了，不然不会不在的。”宋珏抬手，轻柔地擦拭她的眼泪，看到这么脆弱的桑渝，心里难受到了极点，宁愿她这一世都肆意张扬，目空一切。

“宋珏，我有想过生一个我们的孩子的……但可能……”

“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宋珏亲吻着她的眼睛，阻止眼泪继续流下来。

“如果可以治好，我们还是生几个孩子吧！”

“随你喜欢！”

“我只喜欢你，也好奇，像你一样的孩子，小时候该多有趣……”桑渝说着就笑出了声。

然后就被喜欢的人堵住了嘴，用最热烈的方式回应她的喜欢，还能在一起，真好！

……

下午上班时间，宋珏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询问和讨论了半来个小时，拿着出院单，回了病房。

“现在回上海吗？”桑渝从洗手间出来，扑进他怀里，黏着就不放。

宋珏一个公主抱，把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等护士拿了药过来，我们就走。你先吃点儿饭，不然不能吃药。”

调好床头的幅度，放置好搁板，拿了床头柜上的保温桶，把里面的菜一层一层端出来，再把米饭和勺子递给她。

“你乖乖地吃饭，我去办理出院手续。”但转头看到桑渝可怜兮兮的表情，又坐到搁板对面，从她手里拿过米饭和勺子，一勺菜一勺饭喂她。

但嚼着饭，也能突然流泪，宋珏心里扯着痛，但面上却保持着冷静，伸出手指接了一滴泪，放进嘴里抿了抿，“眼泪还是咸的，我还以为哭多了，也许就不咸了，看来是我误解了。”

桑渝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坐过去，然后埋进他怀里，“我一想到没你在，那寂静得心里发慌的日子，就觉得感伤……”

“我以为我可以遗世孤立，但其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生物，除了阳光，大气和水，还需要你的怀抱。”

“宋珏，我可能神经错乱了，一想到你，就停不下来，太崩溃了……”

“我觉得可以顺便去一趟神经内科，检查一下脑子是否坏掉了……”

宋珏轻柔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那你住在我脑子里长达15年，一分一秒都没离去过，算什么呢？莫非也得去照个脑部，看看脑仁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你的模样？”

桑渝猛地仰起头，“15年，哪有？骗子……”

“还记得你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化学老师问的那个公式吗？”

见桑渝点点头，他笑得很无奈地说：“我没听课，哪里知道她问了什么？”

“为什么？”

“因为你好几天不转身过来了，心里越来越焦躁，盯着你的后脑勺就出了神。”

“保险柜的文件袋，是不是被你拿走了？”宋珏捧着她的脸，认真地问，“扔……了吗？”

“我是想扔来着，但来来回回，还是没下得了手，完全没了当年扔你书本时的气魄，年纪越大，越怂了！”

宋珏笑了，发现文件夹不见时，心里很忐忑，害怕桑渝又会刨根问底，追究他为什么不早点儿去找她，着实交代不了。

“扔了也没关系，你在我怀里就行！”现在想想，还有什么能比她平安健康来得重要，为什么要花十几年才能认清这个事实。

不过温情氛围在他们之间向来不能持续时间太长，桑渝的下一句就让宋珏咬牙切齿。

“宋珏，可能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睡你了，那你该怎么办呢……”

此等虎狼之词，桑渝敢说，就要经得起惩罚，但她要感谢护士的敲门声，不然就要被吻得窒息了……

在晚饭之前，两人回到上海，被苏秋华的数个电话，强行召唤回了桑家。

考虑到桑渝的身体状况，还是留在家里，由她和桂嫂照顾，更妥当，当然也是为了防止她时时刻刻都缠着宋珏不放。

亲眼见到桑渝青白青白的脸色，苏秋华难得没怼她，还一个劲儿给她夹菜，让她非常不适应。

“秋华女士，你是想让我多长一个胃吗？”

“那还不如多长一个子宫……”说出来，才发现自己的话语不妥，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筷架上，红着眼睛。

“桑渝，以后妈妈不再催你生孩子什么的了，随你！诚建，你要实在不想去，我就带着你离家出走！”

“秋华呀，你舍得连海，我可舍不得他，这么可爱的老狐狸，世上有且仅有一只呀！”

苏秋华眉头紧皱，来回看着对面的桑渝和宋珏，“我总结了一下，你就是思虑太重，才会一步一步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之后你要执掌诚建，烦心事儿只会越来越多，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毛病来最最重要的是，你还拖累了宋珏。”

桑渝放下筷子，支着脑袋，偏着头，看向宋珏，却对苏秋华发问，“所以呢？你计划怎样？”

苏秋华也看着宋珏，揉了揉太阳穴，“不然，你跟宋珏分开吧！累你一个人划算一些。”不见桑渝出言反驳，她又继续说：“宋珏就是我的亲儿子，但跟桑家无关，怎么样？”

苏秋华看不到桑渝的表情，不知道她正对着宋珏挤眉弄眼，“秋华，桑家老宅是不是着急要给宋珏名分？所以你打算抢先一步，截胡！保不住我，至少抱保住宋珏？”

苏秋华嗯，啊，唉感叹词换了一轮，难得如此支支吾吾

霸总不敢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