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顾流影的预料,醒来喂她的第一样东西是一碗药汁,皱眉喝了下去,随后入口一枚酸梅。她怕苦,极其讨厌,但是不能让他们担心。好在还有糖和点心。
江朗月喂完药这才稍稍放心,“今日我们便动身回去吧。”他还有事需要处理,但他不放心让她跟着。顾流影点头,“好,出来也有些时日了。”
两人用过早膳,启程回阁,陆疏沉也已经把人撤掉了。两人因没了来时的急切,便一路游玩着回去。半日余的赶路即将到达邻城。脚步一顿,两人都嗅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两人快速对视一眼,保持原样继续前行。
“嗖、嗖”两只冷箭从两侧树林射了出来。江朗月和顾流影早有防备,闪身躲开。转瞬十几个黑影上前围住他们。江朗月微微上前把顾流影掩在身后,对方亦不等两人反应,直接动手。江朗月把手中的扇子舞得眼花缭乱,黑影根本近身不得。江朗月正应付十几个黑影,顾流影突然抬头,却是为时已晚,被那突然冒出的黑影带到一旁,“住手。”那黑影一把刀架在顾流影脖子上。顾流影略微无语,近一个月连续两次被刀架着,很不爽啊。
江朗月瞟了一眼二话不说开始下死手,那抓住顾流影的黑影应当是头,见状顿时气了,“我让你住手,想让她死吗?”顾流影抬手翻腕,从中挣脱出来,黑影头看她突然反抗,一时诧异,“你会武功?”顾流影眨眼,“当然。”
不待反应,顾流影直接出手,一掌打过去,黑影头立刻回神,眼见躲不过,索性迎上去同样还了一掌。两人同时被击中,黑影头嘴角已经见血,顾流影只是闷哼一声。手上的招式却不断加快,招招致命,狠厉无比。黑影头翻手间拿出一把匕首,快速向顾流影刺去,眼见即将刺中,黑影头忍不住说了句话“流月阁阁主,不过如此。”随后便一脸诧异的神情看见顾流影以一种诡异的身法,消失在他眼前,他的匕首还被顺道给夺了。
待他转头寻找顾流影身影时,脖颈间已经被匕首架着了。清冷悦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反派死于话多,不知道么?”顾流影微微一笑,匕首刺了进去。
江朗月转身看到的便是她被鲜血溅了一脸的模样,他并未说什么,走过去掏出手帕为她轻轻地擦脸。顾流影也没做任何反应,低垂着眼眉,她不喜杀人,可这些人总要来伤她,伤她身边的人,伤她重要的人。而她,注定要在刀尖讨生活,那些人虽未死于她手,却因她而死,最终所有的人头都要算在她头上。
江朗月把她带到江边,让她自行梳洗。他知她难受,更知她内心煎熬,可是到了这种时候,需她自己想得明白。自她醒来以后,她真正动手的次数少之又少,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次。不管她曾经是个什么样的身份,现在的她只是她而已。说来,他与吴老本意是想让她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过完余生,可是在这位置上的人哪可能真的自由自在。
顾流影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取下面纱后,右脸上那骇人的伤疤,她不知从何而来,但她自觉是不太好的。看着看着,微微一笑,“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只能下地狱不得轮回了吧。”
顾流影从江边回来便恢复了常态,“苍狼的人。”顾流影略微皱眉,但还是把情况说明了一下,“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流月阁只怕也不太平。”江朗月点头,“先进城找客栈休息吧。”她的身体大概快到极限了。顾流影表示同意,她确实不太好,特别是刚才那一掌……
他们到达客栈时,天早已黑了下来。用过晚膳,顾流影再次服药过后方才歇下。江朗月吹着口哨,召来一直信鸽,把准备好的纸条塞进鸽子腿部的小管向西北放飞。
沈文恩悄声进入陆疏沉的厢房,把一张名单递了过去。陆疏沉打开看了看,一共十八个人,还有两个尚未被划掉,张崖、吴枣。“张牙舞爪?”沈文恩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查过了的,没错,但是这两人今日不知去哪了并未找到。”陆疏沉并不觉有什么,“无事,明日处理掉即可。”沈文恩不再言语,如来时一般,悄然离开。
这是江朗月给的名单,这十八个人都是南洋藏身于各大江湖门派中的奸细,一个个看似不重要,可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都是可以接到第一线报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得不防。
流月阁,北风召来另外三大护法。“苍狼对阁主下手了,现在咱们可以还击了,但是因为南洋的问题,切记,万事小心。”“阁主呢?”另外三人异口同声,“无事,正在回来,朗月在的,放心吧。”南风气耸耸的,“苍狼那个老鬼,居然搞偷袭,臭不要脸。哼,小爷我活捉了他。”东南西北四风就属于南风最小,比顾流影都还小上两月,作为哥哥们的东西北风除了保护顾流影还要带着南风,好在人小本领大,但终究还是年轻,好些事他并不知晓其严重性,又不似顾流影一般从小就经历那些而来。
北风揉揉他脑袋,“四弟最厉害了,大哥在家等你。”是时候让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了。南风不知这次之后,他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东西北亦不知这次之后,弟弟是真的不一样了。
五日之后,苍狼一夜被灭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听到这个消息,顾流影和江朗月两人并不意外,不过是加快了速度往回走罢了。
沈文恩从外归来,神情有些异样,陆疏沉见他这样便知情况并不太好,却没想过会这般不好。“张崖还没找到,但吴枣已经死了。”陆疏沉只是皱眉“有人比我们更早下手?”沈文恩表情更加怪异,“找到吴枣的时候他身上的装扮是刺客模样,与其说是有人比我们更早,不如说是他们自己在阴沟里翻了船,刺杀不成,反遭杀害。”陆疏沉略微思虑一番,“能查到被刺杀的人是谁吗?”沈文恩半天才开口,陆疏沉都快以为他不知了。“根据现场痕迹来看,是阿宁和景公子。”陆疏沉心里一沉,怎么会是她。
陆疏沉重新梳理了一下这其中的关系,最终得出的结果他把自己给惊到了,她竟是流月阁阁主。陆疏沉直到两人离开三天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紧接着没过几日又听闻苍狼被流月阁一夜全灭的消息。陆疏沉不得不承认,即便她失去了记忆,可论做事,她从不会犹豫,下手依旧果断狠厉。不过,这样也好……“阿宁,真的不是阿宁了。”
次日,陆疏沉接到消息,张崖往西北去了,他没有犹豫,立刻动身前往,至于顾流音,他安排了两个影卫护送回京。
昭关,镇国将军府。顾明义对着眼前跪着的人,“怎的还没消息?”跪着的人回话,“大人,当年护送小姐出去的人一齐遭遇流匪,无一幸免,而后也再无人见过小姐,按理来说,小姐应当在当初就遇害了。毕竟再怎么她也只是个孩子。不过,此次还有一个新的发现,但奴尚未核实。”顾明义不想兜圈子,“直说吧。”“当年小姐出事的地方,听闻沈统领曾有路过。”顾明义听闻,身子一僵,“你说什么?沈文恩!”那人再次声明“只是听闻,尚未核实。”顾明义挥手让人下去,他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想起来了,那年他刚把影儿送走,没过几日便收到他们遭遇流匪遇害的消息,当时的他们追悔莫及,终是没再追究。然而半年后,沈文恩认了一个义女,京城众人皆知,可是这人怎么来的无人知晓,究竟是谁也不见消息。直到几年后,陆疏沉身边的一个女子名声大噪,唤名沈宁,世人这才知这便是沈文恩义女。而最终,沈宁的死,却是他一手促成。恍惚间,他突然想起,当时顾夫人对他说的话“将军,我好像找到我们的女儿了。”顾明义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平复。
顾流影和江朗月即将进入昭关城,却迎面而来的是苍狼本尊。虽说苍狼被灭,可正主确实无多大事的。苍狼站在道路中间,也未有藏身匿气的意思,看似早已等候多时。
顾流影打量着他,不似名字般的苍老,反倒十分年轻俊俏,模样生得极好,若非她偶然得知他的身份,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苍狼往这人身上想。其实他俩是见过的,甚至相交甚欢,可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稳住江朗月,她只身下了马车,呼声过去“我当是谁,竟然是穆然兄。”
穆然收到消息,流月阁阁主启程回阁,必经之路是昭关,鉴于城内混乱不变谈论,他特意到昭关城外等候。不曾想等到的人居然会是她,“流影,你怎会在此?”
顾流影看着他,并不回答他的问题“穆然兄为何在此?”穆然还是无法把她和流月阁联系在一起,“我等一个人。”顾流影便笑了,“若我不来,穆然兄岂非等不到了。”
穆然并非傻子,瞬间明白过来。“倒是我眼拙了,不曾想早已认识了流月阁阁主。”顾流影讪讪一笑,“我也不曾想穆然兄居然想要我的命。”语气间并没有给多少情面。穆然倒是先软了下来,“你灭我满门,我都还没生气了嘛。”顾流影不想理他,往马车走去。穆然倒是很自觉跟着过来了。
上了马车,见到江朗月略微吃惊。“不想流影还有这样的嗜好~”语气间调侃意味过于明显,顾流影一个眼神甩过去,“还想要舌头就给我注意点。”江朗月倒是不为所动,像个透明人一样,一言未发,也像是完全没看见穆然似的。
顾流影吃着马车上备的点心,“说吧,想与我谈论什么。”穆然看了一眼江朗月,又看向顾流影,意思在明显不过。“无事,你说吧。”穆然见她不作防备,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是他有求于人。
“按理来说,这事挺荒唐的,你灭我满门,我居然还要来找你,不过,既然是你,我就更好开口些。早在一年前,苍狼内部就出现了内贼,我早已暗中安排,把我的势力转移到别处。”顾流影再次冷笑,“这么说,我倒是帮你大忙了。”穆然献媚似的,给她端着点心盘子,“可不是么,这可的好好感谢流影了。不过,刺杀一事,虽是苍狼的人动的手,却并非我授意,也不是那帮贼人的授意。”顾流影微微皱眉,“这是何意?”穆然亦是不解,“我也不太清楚其中缘由,但确实并非苍狼的人安排的,倒像是谁假借于此,故意混淆视听。”顾流影突然想到一种情况,“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