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密闭的空间里，一点声音都像开了扩音。

水滴缓缓下坠，击打出一片涟漪。

入眼是一片清晰的黑暗，孟渝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阴凉的寒气自身后袭来，黏腻湿冷，又像被毒蛇觊觎的危险。

孟渝后颈上面的小汗毛全部竖起来。一双冰凉的手自身后掐住她的脖子。

恶魔就此宣誓。

“孟渝，我回来。”

孟渝全身僵硬，恐慌如潮水般包围。

“啊！”

“小渝！”

湿毛巾掉进盆里，水花飞溅。

孟渝猛地坐起，死死的抓住了梁英换水的手。

“不怕不怕，好孩子，不怕。”梁英顺势坐下来，拍抚着她的后背。

“舅…舅妈？”孟渝后面的衣服都湿透了，梁英一手摸过去，满是冰冷。她不由的又暗自咒骂那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在这在这，舅妈在这里。”

孟渝不语，只单单将手更收紧了。

扣扣扣。

房门敲响，孟渝往梁英的怀里找寻安全感。

“妈，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孟其端了个小碗进来，上面还冒着热气。

“我听见姐姐的声音了，估计她醒了。”

“姐，你要不要喝点？”孟其将小碗放在桌子上。他不敢太靠近，现在的孟渝，还是排斥所有男生的接近。

“行了，东西放下，你先出去吧。”

孟其杵在哪里，梁英看着碍事。

“那我先出去看看爸爸回来没。”

孟其将门带上，外面的声音又被隔绝。

孟渝像只受伤的小兽，汲取着梁英身上的温暖。

“别担心，睡吧。”梁英一边拍，一边哼着歌。孟渝混沌的脑袋一点点变沉，意识模糊。

梁英拖着酸疼的手臂，将孟渝放到床上，旁边的汤已经凉了，她端起来，轻手轻脚的出去。

孟其坐在外面客厅，孟福靠着门框抽烟。

梁英一出来，两个人都凑近。

“你还不睡都这么晚了。明天还上不上学了。”孟其一脸精神头，梁英手里的暴栗子毫不犹豫的赏给他。

孟其摆手往后躲，“现在我姐这样，我也睡不着。”

“行了行了，别骂他了。小渝怎么样。”孟福灭了烟，将人拉的远些。

“睡着了，等一会我再进去，今晚我就和小鱼睡，方便照顾她。”

“嗯。”孟福向来笑嘻嘻的脸上，此时只剩哀愁担心。

“警察怎么说？”

“只能说再查查，等他们有消息了立马通知我们，最近要孩子注意点。”

“真是该死的东西，怎么又出来了，就不能滚远点啊！”

梁英急红了眼睛，眼泪止不住。

“妈，妈，您别急啊。”孟其抽了几张纸给他老妈。

“我能不急吗？”

“以前那人怎么虐待我们小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没过几年安生日子，那个畜生又过来了。就不能放过我们小渝吗？”

“这次他肯定不会再得手了，我姐会没事的。”

“等明天到了，我再去警察局，我就不信，抓不住他。”

“最近就多跑几趟。”

梁英有些不放心。

“你去和小徒弟说，最近都不干活了，让他别来了，还有今晚上的事，也不准说。”

“知道了。”

“孟其，你明天去给你姐请个假。”

“知道了妈。”

孟其心里也烦，但是除了烦，也没有其他办法。

“让我遇到那个畜生，我一定不让他好过。”

孟其握紧拳头，牙关绷紧。让人毫不怀疑，如果那人在他面前，这拳头就挥出去了。

“行了，别说那些了，最近都注意点，别在小渝面前提，还有啊，孟其，你以后要多上心点，放学上课的，不能和你姐分开。”

“知道了爸。”

房间。

原本应该熟睡的人，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无意识的看着前方的柜子。

*

“孟其，你慢点，等等我们啊。”刚下课，孟其拎着书包就跳出去，徐自由还打算和他一起去打篮球呢。

“孟其？”

他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没影了。

“你知道他怎么了嘛？”徐自由太好奇了，今天一整天，孟其都是这样。

程钊不紧不慢的书包，说着风凉话。

“有这功夫你都能追上了。”

“你等等我啊。”徐自由追上去。

“钊，昨个儿有个小学妹加我，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不想知道。”

“那巧了，我偏要让你知道。”

“她说，自己害羞的很，不好意思来见我，买了杯奶茶放在桌子上，希望程学长开心。”

“啧。”徐自由摸摸下巴，“要不是名字错了，说不定我的心情会更好。”说起来还有些怅然若失。

“所以奶茶好喝吗？”

“好喝。”

“那你还说。”

“我这是和你提意见呢，这届粉丝不行啊，连加的人是谁都搞不清楚，而且，你的喜好要更新了，奶青不好喝。”

“你滚吧。”

“卡几嘛~”

徐自由蹭过来，程钊嫌恶的将他推开。

他没有心思去和徐自由耍宝，孟其今天一天明显都心不在焉，他能这么反常，肯定是因为出了什么事，至于出事的谁，程钊不想去猜是孟渝。

［她今天请假了。］

手机里的信息却是让他确定。

程钊连续给孟渝发了好几条信息，可惜，连已读都没有，更别提回信息了。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没有，闭嘴吧儿子。”

“卧槽，程钊，你个厚脸皮的，亏我还帮你带东西，你就这么想父亲我啊。”

“竖子！”徐自由一边骂，一边还要将书包往上提提。卑微工具人实锤了。

“你随意。”程钊已经习惯了。

还是要让让徐自由的，打又打不过自己，骂又骂不过自己，对他打击太大了，做父亲的，为人就要大度，早已给孩子整抑郁了，就不好了。

“你晚上想吃宵夜吗？”

“干嘛？”徐自由脸一抬，随即明白过来，“噢~”

“有想法了是不是。”

“你就说想不想吃。”

“行啊，程大少爷好不容易说一次，我哪有不吃的道理。”他用胳膊肘碰了碰程钊，“吃烧烤？”

“嗯。”

“那吃烧烤一定要去孟其家啊，你请客。”不得不说徐自由的眼力见真的是绝了。

程钊点点头。

*

路云街一如往常的热闹，只不过今天空气中，少了几分孜然辣椒的热味。

“小帅哥啊，过来看看。”

旁边的小摊主们都很热情，徐自由左看看右瞅瞅，三分的食欲上升到了七分。

“这都挺好吃的。”

他没程钊那么讲究，好吃就行。

行至孟家的烧烤店，没有看见摆出来的摊点，空空的，也没人在。

“今天没出摊吗？”

徐自由记得，上次来的位置是这里啊。

“等等我去问问。”

旁边都是摊点，随便问一个都行。

十几秒的时间，徐自由就回来了。

程钊待在原地，期待落空，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烦躁，只是担心，不会真的是孟渝出什么事了吧？严不严重？

“他们也不知道，好像是家里人生病了，没出摊。”

“不过孟家就在后面，我们要去看看吗？”徐自由本来还对孟其抛弃他这件事颇有微词，现在完全没有了。

“去。”来都来了，就算看不见孟渝，程钊也想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我们去买点东西吧。这冷不丁的第一次上门。”

徐自由想想还挺激动。

“包给我，你去买吧。”

“行。”

“等下。”程钊突然喊住徐自由。

“怎么了。”

“要草莓味的。”

徐自由白眼差点飞到天上去，“知道了。”

程狗变了，他不是那个什么都不关心的程狗了。

徐自由心疼的抱住弱小的自己，和程钊这么多年的死党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而如今居然对孟渝这么上心，果然是双标第一人。

*

程钊和徐自由怀着激动的心情敲响了孟家的大门。两个人在冷风中精神抖擞。

“卧槽，我现在居然心跳加速。钊啊，你说，是不是有见家长内味了。”徐自由没想到，自己这么重要的第一次居然是在这里。

程钊不说话，装的酷的一批，实际上他也紧张死了。

虽然理智告诉他这没什么，但是，情感上他无法控制自己。这么天时地利的一个环境，很难不多想。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任凭两个人如何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但是眼前的这个门，就是纹丝不动。

“是不是没听见…”

“可能。”

徐自由加大力度，又敲了几下。

梁英刚才就听见有人敲门，还以为是幻听，毕竟这都什么时候，那还有人过来。没想到现在又敲了，梁英还要顾及手里的东西，只扯着嗓子喊了句，“谁啊？”

“我，徐自由，阿姨，我是孟其的同学！”不容易，终于有人回应了。

他们怎么来了，梁英心里烦嘀咕。

“有什么事吗？”

“阿姨，我们来找孟其。”徐自由趴在门上面，一个小小的门缝不够他看清里面。

“孟其！你同学来了。”梁英喊完就走了，也没给开门。

这同学怪的很，大晚上的来这边。

“来了来了。”孟渝还在换衣服，听到动静立马跑出来。

“我来了，外面谁啊？”最近他家开始了一级警备，不是熟人不开门。

“我，徐自由，你快点吧孟其。”

“卧槽，你们怎么来了。”孟其一听声音就给他们开门了。

“累死了，你还能再慢点吗？”徐自由将牛奶放进孟其怀里。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来。”徐自由买的还挺多，两箱奶在怀里，孟其也够喘。

“我们过来吃东西，看你家不在，担心就过来看看。”程钊手里提了袋水果。

“快进来。”孟其侧身，将人迎进来。

梁英不放心，出来看看。

一出来就看见两个大小伙子，拎了不少东西进来。

“阿姨好！”

徐自由中气十足，梁英还没见过这么精神的小伙。

程钊点点头，也问了声好。

“你们好…”梁英被他俩搞蒙了，还没过年吧，怎么，大晚上的还走亲戚啊。

“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啊。”

“阿姨我们第一次来，也不懂什么，就随便给您和叔叔带了点东西。”

“说的什么话，你们小孩子，哪需要做这些。”

“要得要得。”徐自由最擅长这些。

“不行一会和我出去，把东西退了。”

“不了不了，买都买了，哪还退啊，再说了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徐自由都好多年没遇到这么淳朴的长辈了。

以前，他哪需要这样。

为了程钊，他真的，牺牲太多了。

一番来回的推辞，梁英总算是愿意收下了。

孟其没带他俩回去，就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聊天。

“你姐怎么了？”

可能也是心急，孟其的智商小范围的下降，他也忘了怀疑程钊为什么知道是孟渝。

“就生病发烧，挺严重的。”真实的情况肯定不能说，对外统一称发烧。

“去医院了没。”

“去了去了，晚上的时候退了烧，现在在睡觉。”

“退了就行，今晚再注意点，鱼鱼姐应该很快就可以好了。”

“嗯。”

“别担心了。发烧正常。”徐自由拍了拍沮丧的孟其。

徐自由相信了，但是程钊是一个字都不信，他盯着孟其的表情，悬着的心更加摇摆不定。

他在撒谎。

但是孟家摆明了不想外人知道，他也不能强求。

东西送到了，徐自由就打算告辞了。程钊还想问问，最终也是放弃。

他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主要是天晚了，过多打扰不好。

送走了他俩，孟其将带来的牛奶水果全部运回客厅。

“同学走了吗？”

“走了。”

“他们来干什么？”

“来吃东西，看我们家没人，就过来关心关心。”

“那有心了。”梁英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热心肠的小孩。

“你同学带了不少东西，我们也不只承情，等过段时间，带人回来吃个饭吧。”

“行。”孟其也是这么想的。

“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去陪你姐了。”

“妈，你也早点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