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血缘来得可靠。”李掌柜唇角抿了抿,神色颇为淡然,“若是今日的鬼将军是别的人,你觉得他会回到镇北府来吗?”
“这世上就算亲缘也不是那么牢不可破的,更遑论我与沈家的感情并不深。”
孟庭昭对沈家没有多大的归属感,若不是因为要借用沈家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甚至都懒得虚与委蛇。
“他既然敢那么做自然有他的办法。”
“怎么?像控制牲畜一般控制我?”
孟庭昭一双眼眸甚是危险,看向李掌柜的时候带着咄咄逼人的寒气。
“你太敏感了。”
李掌柜语气中带着无奈,沈东阳对于这个儿子明显有重用的意思,可他叔还没有意识到沈东阳的重用预示着什么。
“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被血缘之人当牲畜养的事情。”
沈东阳那人的野心丝毫不亚于顾北归,甚至比顾北归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他就不会在二十多年之前便布局。
“……你说一说你的条件吧!”
李掌柜有些头疼,自己师父当年怎么就没有教导他这性子呢!
太左了一些。
“洛锦凰是我最后的底线,我希望他能明白这个道理。”他语气倏地一冷,“我可不希望几年之前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当年她借着四海阁行了便宜之举,这才导致了洛锦凰离去的时候悄无声息。
——他这一次可不想再让人算计其中。
“当年的事情你也没有必要耿耿于怀,你保不住她。”
她知道洛锦凰和洛浮生被带走的事情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或许他一直天真而又固执地的认为只要他们姑侄二人没有离开
——他的人生轨迹便不会改变。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当他被送往孟家庄的那一刻,他后面的生活已经基本奠定了基础,可以说洛锦凰姑侄才是一个意外。
“我确实保不住她,可若是没有你走漏消息,或许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孟家庄。”
他当年是真的将她当作长姐一般看待,可这世上最容易被慢待的便是自作多情。
沈家被灯笼照应的灯火通明,李掌柜从床榻间转醒已经是晚月将沉,她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天色,重新倒在了沈东阳的身侧,手指缠绕着他的发丝。
“今日休沐?”
“嗯。”
沈东阳眼睛也没有睁开,伸出手将她搂在怀中睡得更踏实了一些。
“庭昭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一下。”
“红莲,你心软了?”
李掌柜有很多名字,在江湖上也有不少的混号,可在沈东阳这里她只有一个名字。
当年他将自己从人牙子手里面买出来的时候曾经说过:“业火红莲,今日是你的重生也是你的沉沦。”
那个时候她尚且年幼,自然不知他这话中深意,可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也深知他此言不虚。
他的买入确实让自己避免沦落到青楼楚馆,可同时也让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危机。
四海阁的李掌柜,杀人不眨眼的女修罗,而今的红莲……她的每一个名字代表的都是一段故事。
“确实心软了。”
她幽幽叹息了一声,声音中夹杂着不少的惋惜:“他本该清贵无双却跌入尘泥,这些年兢兢业业地向上爬却被困在棋盘中没有跳板。”
“他是我的儿子,我焉有不心疼的道理?”沈东阳的眼眸终于睁了开来,“依照我的计划,洛锦凰早就该死了。”
正是因为看在他的面子上,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就算动手也留着分寸。
“你与他之间终究是需要和解的,没有必要闹得太僵。”
“他就是一个倔驴性子。”
提及孟庭昭沈东阳的脸色不甚好看,当初孟家夫妇的幼子早夭,自己这儿子便在那个时候被送往了孟家。
“还不是随了你。”
红莲无语地嗔怪了他一句,这人的性子也是倔的没有头,还一个劲挑剔他自己的儿子。
“……”
沈东阳抿了抿唇,正是因为太像所以才明白有些事情无法妥协,有了这次妥协日后的事情会越来越复杂。
若洛锦凰是一个贩夫走卒的女儿都罢了,他也不会插手太多,可她却是南洛皇室的嫡公主,是如今小皇帝最为信任的人。
也是陇北大地上真正手握实权的女人。
“或许夫人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她?”
提及自己的发妻,他紧拦着红莲的手也微微松了一些,而红莲心下虽然苦涩却也并未表现出来。
她知道他这些年虽然看似滥情实则从未用心,她们这些女人在他眼中也不过是随手可置的棋子罢了。
只是有的人为他生儿育女,有的人为他开疆扩土。
——唯有那人才是他真正心牵之人。
“不用了,这等小事莫要叨扰她了。”
沈东阳的音色瞬间淡了下去,红莲也不敢再越雷池半步,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便不是她能插手的。
孟庭昭口口声声说他自己是牲畜,其实他从未想过沈东阳为了他妥协过多少。
就连沈青婉都是他一手策划培养送给顾昭武的,为得就是将洛锦凰腾出来。
行宫中的洛锦凰这几日睡得不是很安稳,暗主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宋乾年这个瘟神赖在镇北府没有离去的意思。
她现在是寝食难安。
“姑姑,您可是病了?”
下朝之后洛浮生便听闻她请了医官过来问诊,因为担心她的身体便急匆匆奔了过来。
“无碍。”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事,瞧着他神色依旧阴沉挑了挑眉头,“朝堂上可是有不顺心的事情?”
“宋乾年将请嫁的国书递了上来。”
“嗯。”
“他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子递上来的。”
若是私下递的他有的是办法无视,可如今当着众朝臣的面子,他却不能打马虎眼。
“我和顾昭武仍旧是夫妻,就算世家恨不得让我远离陇北,也应当顾及一下我的身份才是。”
“……顾昭武写了休书。”
请嫁的国书和这休书一并摆在了他的御案之上,这里面的滋味也唯有他一人知晓。
“什么?”
洛锦凰原本风轻云淡的神色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洛浮生猛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