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场是翁眉第一次在梨园接待客人的戏，情绪是很复杂的。

倪裳既要演出翁眉为了留住客人而矫揉造作的媚态，又要表现出翁眉内心对这种媚态的抗拒与反感，如此矛盾的想法本就很难展现，尤其那种抵触情绪又埋藏在心里，无法用言语表达。

王辉文对于这部分戏其实要求并不高，满分一百倪裳可以及格达到六十分就可以，因为翁眉的戏份并不重，这一部分最后也要剪成女主对翁眉的回忆；如果倪裳演得不那么出色，他就只剪出几秒钟的时长，影响不了观众的观影效果。

翁眉的大部分重点还是扮演菜贩与人接头的戏份，所以当初王辉文只考验了倪裳那一部分，此刻提出第三十五场，也是想看看倪裳的演技究竟如何。

长沙发只是普通的现代布艺沙发，完全没有民国时代歌舞厅的气息。

好在倪裳顾虑着要试戏，穿了一席紧身长裙来，勉强倒也和旗袍勾勒出的线条接近。

室内很暖和，倪裳脱掉风衣放在一旁，露出了里面的无袖长裙，王辉文见状略略点头，总归还是有点机灵劲的，没穿着T恤牛仔裤来试镜。

倪裳深吸一口气，走上台阶，当最后一步踏上舞台时，整个人的气质便不同了。

她今日将过肩的长发盘了起来，露出了好看的天鹅颈与不着饰品的干净锁骨，化了淡妆的一双桃花眼眼尾泛着粉红，眨动两下便是潋滟风情。

倪裳扭动着腰身向前走去，细高跟鞋踩踏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莫名显得人越发的摇曳生姿，她轻笑出声，人未到声先至：“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李先生也来我们梨园了。”

没人与倪裳搭戏，沙发上自然是空的，她却停顿了几秒，似乎沙发上有人与她说着话，接着她便上前一步坐到了沙发上。

挺胸翘腿，波浪形的裙摆荡起一圈优美的弧度，最后盖住了穿着细高跟鞋的脚背，她左边手肘曲起，搭在了沙发靠背上，身子斜倚着，她的腰身很细，坐得像条没骨头的蛇。

“我啊，您猜猜我叫什么？”沙发上的男人发问，她却娇笑着不答反问，尔后下一秒身子一歪，像是倒进了男人的怀中。

“卡——”王辉文喊了停，神情十分满意，“后面的台词和动作是你自己想的？”

“是。”倪裳迅速出戏，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羞赧笑道，“您没说话我也不敢停，只好即兴演下去了。”

第三十五场戏很短，原本应该截在倪裳刚坐下时，可当时王辉文一言不发，倪裳只好凭感觉继续演了下去。

“台词加的不错。”王辉文赞道。

倪裳笑笑，那句台词还要多亏顾九带她去了趟会所，培训内容里就包括对待客人该如何说如何做，以及说话时语调的升降都有注意的点。

“换七十二场。”王辉文又道，“就拿那张桌子当摊位吧。”

倪裳匆匆下台将风衣又穿回了身上，系好扣子遮住里面偏性感的长裙，这才回到舞台上来到那张桌子前。

她闭了眼，回想起前世的记忆，耳边仿佛都响起了菜市场喧闹的叫卖声，下一秒睁开眼，倪裳身上便带了些市井气。

并且托了才演过梨园里翁眉接待客人的戏份的福，此时的倪裳身上还留有一部分那时的气质，两相中和之下，倒是恰到好处。

她擦了把鬓角并不存在的汗渍，回答道：“一块二一斤。”

这一阶段，梨园老板已经意外身亡，翁眉便辞去了梨园的工作，改做了卖菜的小贩。

收集情报是困难了，但她又成为了传递情报的人，每天靠吆喝菜价等信息来与接头人沟通。

这时的她过得不如从前富裕，又沉浸在梨园老板去世的悲伤中，整个人平添不少憔悴，看眼神便知是个有故事的人。

“茄子不贵，黄瓜更便宜，买点黄瓜吧。”听见了正确的接头暗号，倪裳黯淡的眼神略有闪烁，自己也对了一遍暗号，旋即道，“黄瓜是昨天刚摘的，买五根吧。”

这是在告诉对方，昨天有五个新成员加入，位置在城东的黄海楼。

“文哥，迪星的人到楼下了。”助理小刘这时敲了门匆匆走进来，手上还拎着刚买的早点。

王辉文闻言招呼倪裳下来，他提前给倪裳试戏的事自然不能让迪星的人撞见，三人迅速回到了会客室，期间他简明扼要地又提点了倪裳两句，最后安慰道：“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待会状态保持住就可以了。”

倪裳点头道谢，心里明白自己多多少少也是沾了点迪星娱乐和林雨虹的光。

王辉文若非咽不下临时换演员的气，也不会同她认真讲这许多演戏的小技巧，毕竟她只是个小配角，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无名小卒罢了。

说白了，倪裳今天要是没比过林雨虹被换了下来，打脸的反而是挑剔拖延许久最终亲自定下她的王辉文，只有倪裳保住这个角色，才证明了王辉文之前的挑剔不是无的放矢，最终的选择也是无比正确。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迪星的人到了。

小刘去开门，王辉文放下吃了两口的早点站起身，倪裳也跟着站了起来，落在最后。

“王导。”迪星打头的是个模样精明干练的男士，一身西服笔挺，进门先同王辉文握了握手，这才介绍起身后的女生，

“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新签的艺人林雨虹，之前也是表演学院毕业的，科班出身，有底子的。”

王辉文对这些夸赞充耳不闻，反而同样笑着介绍起倪裳来：“你也看看我挑的人怎么样，A大高材生，没有学院派的匠气，演技很有灵性。”

精明男人笑容一滞，打了个哈哈将话题跳了过去：“呦，王导您还没吃饭呢，要不咱先出去吃点，回来再试戏？”

他当然不能顺着王辉文的意思夸他挑人的眼光不错，否则不是把自己带来的林雨虹给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