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个亲传弟子，这事儿在九神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赵孤影作为一个长老，倒也可以就此解决了，只不过还是需要向掌门报告一下。

封无疆送江明明回到他的住处，让山上的杂役弟子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势。

江明明一路显得极为沉默，小心翼翼。

直到封无疆实在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对江明明问道：“听赵长老说，你的身世似乎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可是活脱脱一个真·天命之子在自己面前啊，满级大反派用尽全力都不可能弄死的存在，封无疆也有些好奇他的秘密。

“……”闻言，江明明脸上的神色闪过一丝苦楚。

“田师兄，明日之后，你就是九神山的神子，不应该跟我这样的人走得太近。”

“否则，他们恐怕会不服你，甚至在背后说三道四。”江明明扭过头去，说道。

语气倒显得颇为平静。

“田师兄是好人，我知道你可怜我，但师兄应该为自己想想，您不应该再来见我。”

“至于您的点化之恩，小明绝不会忘，若能寻得机会，自会报答您的。”

平静而诚恳的劝诫，劝诫这宗门之中，唯一一个怜悯自己的人。

封无疆却更加好奇，如此年纪，便能心思空明的江明明，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总得给我一个原因吧？”

江明明顿了顿，神色挣扎，良久，难堪的开口道：“我是罪人之子。”

“二十年前，九神山也险些出了一个神子，但那时候，掌门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将他立为神子，准备再观望一段时间。”

“即使如此，他也是整个九神山，最有前途的弟子。”

“在他入门的第八年，就通过了长老试炼，按照九神山的规矩，能够通过长老试炼，至少够资格做一名长老。”

“但因为掌门在考虑是否要立他为神子的事，这事便一直拖延着。”

“即使如此，他也被誉为九神山大师兄，为门下数百万弟子所敬仰，在九神山弟子们心中，他是九神山的未来，一眼望去，便能看到他定会成为一位至尊强者。”

“本来是一片光明的前途，最终被他自己，亲手毁了。”江明明咬牙道。

“？？？”江明明才七八岁而已，而二十年前，他连个胚胎都还不是。

那么，这位前途光明的大师兄，是他的父亲？

封无疆静静看着江明明，只见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讲下去。

“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因为我娘!”江明明抬头，看着封无疆，封无疆能够看出，他眼神中充满着迷茫、困惑、不甘和质疑。

“我娘也是九神山的弟子，但仅仅只是一个杂役弟子，他们本该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但有时候偏偏命运弄人。”

“总之，宗门里前途最光明的大师兄，竟与一名杂役弟子相爱了，这让宗门上下，无论是掌门、长老还是弟子，都极为震怒。”

“他有着光明的前途，站在他身边但人，应该是能够帮到他的，能够与他并肩作战的体面人。”

“一个杂役弟子，只能成为他的拖累。”

“即使如此，宗门上下全都反对，他们还是偷偷在一起了。”

“直到……直到我娘，因为她天赋不好，修为很低，五年、十年的修炼，修为并没有多大的进步，容貌却一年比一年衰老。”

“一个杂役弟子，再多也不过能活一百二十年，而仅仅只是二三十年后，就会容颜苍老，风华不再。”

“我娘太在意，没有办法不在意。毕竟，我爹是那样风华绝代的天之骄子，倾慕于他的女子不计其数，以他的实力，即使百年甚至千年之后，仍然是青春年少。”

“他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江明明握紧了拳头，语气中有些怨愤、无力，又或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毕竟，那是他的父母，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又哪里来的他？

但偏偏，他们又是那样的不配，即使是他们的儿子，也觉得他们并不般配。

“为了让我娘能够保持青春，甚至改变天赋，我爹四处寻找，最终被他找到一个办法。”

“是一个魔道修士告诉他的，天赋本是天生，血脉传自先祖，拥有先祖强大的血脉，后世子孙不会弱到哪里去。”

“要让我娘改变天赋，那便要改变她的血脉，从根源上改变一切，让她的人生重新来过。”

“换血重生，有悖天理，可我爹还是做了。”

“他以收徒为名，暗中囚禁了一名前来九神山拜师学艺的天才弟子，用他，为我娘改造血脉天赋。”

“最终东窗事发，掌门震怒，逆天之行终究引来天罚，九神山最有前途的弟子，死于天罚之下。”

“而我娘，被掌门交给了那名被囚困弟子的家人。”江明明语气低沉道。

那时，他刚刚出世不足一岁。

唯独他，被孤零零的留在了人世间，掌门念及他初生无罪，将他收养于九神山中。

本来因为父亲的余荫，也是个内门弟子的份位，但因为表现出来的修炼天赋实在是太低劣，一轮轮刷下去，也就只是个杂役弟子了。

门内弟子们怨他，也恨他娘，如果不是那个女人，九神山这些年也未必需要如此低调，走出山门，那宗盟之中，难免被其他宗门弟子轻视鄙夷。

如果不是江明明的“主角命”，恐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九神山如果没有我，没有我娘，也不会是如今的境况。”江明明叹了口气道。

深埋于心中的冤结，忽然一口气说出来，倒是轻松了很多。

“世上没有如果，相爱无罪。”封无疆摸了摸江明明的脑袋道。

心中暗暗感叹，啧啧，不愧是“天命之子”，果然命途多舛啊!

所谓的天命之子，不就是把你往死里折腾，然后，嘿，还就不让你死，让你越痛越强，痛并快乐着。

还好劳资不是。

封无疆都有些怀疑，这世上所谓的“天命之子”，是不是纯属老天爷的恶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