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升月带着五六回店里,掌柜的果然还在等,胡少东也来了,见刘升月回来,王掌柜迎上来,上下打量他两眼,松了一口气:“春江回来就好。”
拍拍胸口,复又道:“就怕春江你再与病患家属打起来。”
胡少东则道:“回来便好,春江年轻,王掌柜帮他把着点,莫再轻易与病人起冲突。”
都只在关心刘升月有没有与人起冲突,他的人身安全、是否受了委屈等,没一人过问。这社畜,不管古今,看来都是一个待遇,指望资本家有良心,还不如指望天天迎客的妓女还保持处子身几率大些。
刘升月想给当初那个找份安稳工作干到退休的自己一巴掌,换了个时代,还用现代的心态去面对生活,现实往往来得猛烈。
刘升月道:“有劳掌柜的操心,在下今日只是白跑了一趟,并未问诊。”
王掌柜拍拍胸口,道:“不曾问诊就好,只要不曾问诊,至多就是被为难两句,断不至于惹下什么祸事。”
胡少东点点头,道:“这东京城里,天子脚下,既有为人正直识礼的读书人,又有横行无忌、行事霸道的权贵子弟,我等于东京城行走,还须忍耐忍耐。”
这是劝他忍耐,不要惹事吗?
刘升月笑了笑,只想穿回几天前,给想安稳工作干到退休的自己一巴掌,时代不同了,还抱着过去的小市民思想,水土不服了吧?想做小市民,又不想受气,在这古代,基本不可能。
每个人的出身和经历不一样,接受的教育也不一样,互相理解是很奢侈的东西,特别是没什么深交的同事之间。
刘升月也不强求,更不想像个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感谢了两人一通后,只道:“之前在下入职时,曾答应少东家要帮忙带两个康复医学的郎中出来,不知少东家可择出人选否?”
之前刘升月没在医行站稳脚跟,名声也不显,他也不好提这件事,免得找了人来学着心里不服,如今也算小有名声,他也有了离意,便想着把承诺实现,把这件事做好,善始善终,也算对得起少东家帮着寻亲的恩情。
胡少东立即道:“已然选好人选,如先前春江所说的,皆是有经验的郎中,那……明日让他们过来?”
刘升月点头:“可以,我明日在医行候着他们。”
说定这件事,刘升月便下班回家,在外奔波一天,实在累了,不止是身体上的疲累,还有心灵上的疲累。
“师父!”
刘升月刚进门,小橘子就迎上来,小女孩在他这里养了几日,小脸蛋儿上的肉肉就增了一圈,有了些小女孩子该有的圆润可爱。
刘升月笑了笑,抬手摸摸她头,问她:“今日留的功课做完否?”
小橘子恭敬道:“回师父,已经做完了。”
“那就好,走,进去,替你检查一下。”
刘升月在这个东京城里实在太寂寞了,他只有一个人,又年轻,家里的仆役们又都是新买来的,要震慑他们,他只能保持距离,规矩严明,平日里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直到小橘子和五六搬进来,才稍稍解了他几分寂寞。
回家先吃饭,然后给小橘子检查功课,又教她新的内容,顺便教五六一些医理,这样忙一下,到睡觉的时辰,时间便过得很快,不用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出神,算是很充实的生活。
一夜无梦,第二日大早起来,刘升月没急着赶去医行,而是先去州桥张氏饼铺买了几个饼子,给刘娥送去,两人认亲后,有次听刘娥提过一嘴,说这家的饼好吃,已许久没吃过。刘升月买些给她,也算是报个平安。
送完饼才去的医行,他到的时候,王掌柜已经带着两个年轻男子在等他。当然,这个年轻是对比王掌柜来说的,不是对比刘升月,两人看着约莫二十四五,长相普普通通,一起向刘升月行礼:“学生见过刘先生。”
刘升月点点头,回了个礼,王掌柜立即问道:“某准备了拜师礼,春江看看还需补充什么?”
也对,在古代,跟人学本事是件严肃的事情。不过,刘升月没这个概念,只道:“不用拜师,记名就行。”
王掌柜顿了一下,道:“如此,便依春江所言,但他二人还需给你叩头才是。”
这是礼仪,也是规矩。
刘升月点点头,坐上手,让二人行礼,喝上一盏师父茶,便算完事。礼成,刘升月便带着二人上楼,一个一个问,了解二人的底子,了解完毕后,把之前闲着没病人时写的东西拿出来,先让二人学:“你们两个都是刚出师,还未坐诊的,已有基础,那我便不须如何的啰嗦,这是我准备好的学习材料,予你二人十天时间,看完、消化,如有看不懂的地方,可到医行或是我家中找我。”
“是,先生。”
两人答应下来,也不忙着走,而是就在刘升月身后的书案前坐下,就地阅读起来。刘升月也不驱赶他们,任由他们坐着,命五六做准备,稍后有病人来好开诊。
“刘升月郎中何在?”
“刘郎中在楼上,这位小哥敝堂还未开诊……”
“让开!”
尚未开诊,咚咚咚的脚步声响中,一群兵丁再次冲进来,依旧是昨日那个年轻男子,依旧是如昨日一般强横的方式闯进来:“带走!”
刘升月正待反抗,年轻男子已然飞快的道:“若刘郎中反抗,我便让人砸了这安和堂!”
刘升月默默看他一眼,不说话,也没动。年轻男子朝五六道:“兀那药童,带上你们郎中的东西,跟小爷走!”
五六不动,看向刘升月,刘升月点点头,跟着年轻男子出门。如昨日一般,马车飞驰,到得府邸,这一次,刘升月未在被留在外头,而是直接被请了进去。
“姑母,妈,大哥,我把郎中请回来了!”
年轻的女眷们避到屏风后面,屋里只剩下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并一个年轻男子和仆役们,两个妇人一个约莫花甲之年,头发灰白,然却精神矍铄,耳清目明,另一个妇人年轻些,看着三十多岁。年轻男子看着比绑他来的年轻公子年长几岁。
见刘升月进来,男子连忙道:“昨日怠慢刘郎中,还请刘郎中莫要记怪。”
刘升月板着脸:“官人过谦,不知贵府公子第二次绑在下来,究竟有何事?若是要诊治病人,烦请让在下看看病人,若是又空跑一趟,能不能劳烦派辆车送上一送?从贵府处走到能寻到驴车的地方实在路远,在下医行内尚有病人等着诊治,实无多少时间可浪费。”
年轻公子的大哥一愣,想不到这年轻郎中说得这般直白,年轻公子却不乐意了:“区区一个小郎中,也敢聒噪?便是医官院的大夫来了,也不敢对我大哥这般说话!”
刘升月看他一眼,淡然道:“若医官院的大夫诊好了,想来也不用公子一而再的绑架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