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摇摇晃晃，双眼迷离，好像失去了生机，但是又确确实实活着：“全家只剩下老汉我一个人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

这让招募处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为首的那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哪来的疯老头，疯疯癫癫的，真是扰乱市容，来人啊，给我轰走，把他给我轰走。”

疯老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那人的态度，认没认清楚眼前的状况，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疯疯癫癫：“死了，都死了，全部都死了，你们知道吗？都死了，整整十万人啊，全部都死了。可怜我家大洼、二水、三潭啊，没有一个回来的，一个都没有。老汉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全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带走，快点把他给我带走。没看到这疯老头在扰乱治安吗？”那负责管事的人大喝着。

再让这疯癫老汉闹下去还得了，本来人就不容易招。

就这话，这不是影响募兵嘛。

“打仗了吗？”小宝歪头望着周不语跟桃跑问道。

“不知道，莫非跟蓬莱的战事又起了？”周不语呢喃着。

插句嘴的桃跑开口说道：“周主任，蓬莱是东方，而那老汉说的是东南，方向有出处。而东南方好像是羌族的居住地吧，草原难道着火了？”

东南方向便是万里见不到尽头的广阔草原，史称河朔。

从战国时期开始，河朔就没有安宁过，到了先虞时期有过短暂的和平。可是到了先虞后期又乱套了，新联邦时代，羌族归顺联邦。

没想到后院起火是这么个起法。

毕竟河朔的不安定因素与生俱来，真出问题也不足为奇。

募兵处的工作人员的举动激怒了围观群众，一个个挡在老汉与执法队的中间。

甜水镇虽然穷山恶水，民风有点彪悍，但是绝对不是刁民，都是守法公民。

或许，他们过得比较贫穷，但是并非是悍匪，不讲道理之徒。

为国，为联邦献身，大道理都没错。

可是这件事情募兵处的人做的不是一般的不地道了。

“贾老汉，我知道，就住在二里外的贾家堡，老实巴交一辈子。老伴走得早，就剩下三个儿子相依为命。前几个月，你们来征兵，说待遇优厚，还有奖励。可是呢，奖励没见到，人家三个儿子都没有了。”一个熟悉贾老汉的妇人说道，“到今天为止，别说殉国赔偿了，连当初的入兵奖励都没拿到，现在反而看人家老人孤苦伶仃疯疯癫癫好欺负，这是要干什么？不给老百姓一个活法了吗？”

“就是，就是，这也太霸道了吧。人家三个儿子都折进去了，官方连个说法都没有，现在还想镇压英雄家属啊？”

“我们不答应。”

“对，我们不答应。”

一时间，场面不受控制。

恐怕募兵的人都没想到会激起民愤到这种程度吧。

“说什么先国后家，我们连他丫的家都快没有了，还有什么联邦？我们吃不上喝不上的时候，联邦去哪了？我们老无所依的时候，联邦又去哪了？现在打仗了，需要炮灰往前冲了，想到我们了，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大城市里的公子哥，达官显贵们不都嗷嗷着报效联邦吗？让他们冲锋陷阵去啊。”

“对对对，那些官老爷们的公子哥怎么不派去战场？他们的命是命，就我们的命贱对吗？”

一时间，民愤四起，已经有点不受控制。

“干什么？干什么？想要造反不成？”领头那个肚子估摸着都有五个月身孕的汉子嚷嚷着，“想跟乱党一起造反啊？都还想不想活了？你们这都是犯法的知不知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还这啊，那啊的，没有联邦，你们现在还生活在万恶的旧社会里。”

啪！

一个鸡蛋飞去。

天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嗖。

好家伙，准头不错，命中目标。

被砸了一脸蛋清蛋黄的那哥们当时就瞪起两眼：“谁干的？居然敢袭击联邦官员，这是死罪，究竟是谁，给我站出来。敢做不敢认是吗？还有你们一个个，果然说的没错，穷山恶水出刁民，都想造反啊？”

嗖！

又是一个鸡蛋。

紧接着下去了鸡蛋雨。

好家伙，这玩意是不花钱还是怎么着啊，就算奢侈一点也不能这么浪费了不是。

是。

鸡蛋作为武器是杀不了人，可是能恶心人啊。

虽然有手下护佑着，可是那胖子仍然吃瘪够呛。

“甜水镇的村民要倒霉了。”周不语一声长叹。

“不会吧？”桃跑有点难以置信，望着周主任，“联邦还不会这么毒吧？”

“有什么不会？杀人灭口不是简单至极的事情，而且栽赃嫁祸扭曲事实是联邦最擅长的手法。别说咱们这里这么偏僻了，就算是大城市封锁一下消息与地域，杀个万儿八百人还不跟玩的一样。要知道，时间会掩盖住一切的。而且咱们这地方，就算不封锁消息，联邦杀了人，将脏水泼到他们不对付的势力身上。打个比方，栽赃给天波府，说他们武力镇压居民，破坏民主和谐，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少还能给自己脸上抹金，多好啊。”周主任一声长叹，“反正我是见惯不惯了。”

“是啊。”桃跑一声长叹，仿佛回忆到了什么事情，“自古官字两张口，上口说公，下口说婆，怎么样定义，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吗？”

“那咱们怎么办？”小宝抬头问问，“就不管管吗？”

“怎么管？”周主任摸了摸小宝的脑袋，“并非说主任我没有一副侠义心肠，可是天下那么大，管得过来吗？更可况，那可是联邦啊。”

“都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可是老鼠屎也是老鼠拉的。如果将那人说成是老鼠屎，那么联邦不就成了老鼠窝了？”周不语苦笑着，“当然了，这么说有点一棍子打死的味道，可是夸张也是一种事实啊。”

“古人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桃跑说到最后已经摇了摇头。

“咱们走吧。”

周不语也不给小宝回答的机会，与桃跑一人拉小宝一条胳膊，拽着这回头不断看着的小家伙向着远处走去。

有些事情，不是他们不想管，而是真的管不了。

古时圣人尚且没有万全之策，更可况他们这种凡夫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