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刚下,金玉早早的等在朝堂后,由伶奴带着走到晟云帝前,金玉深深一礼:“拜见陛下。”
“哦,是金玉啊,可是皇后有什么事?”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备下了您爱吃的荷叶凉糕,晾好了茶,让奴婢来问一问,若是下朝没什么要紧事,去凤仪宫坐一坐。”金玉答道。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晟云帝与江后在漫长岁月里慢慢养成一种习惯,若是江后来人问要不要去凤仪宫坐一坐,用些点心吃食,那便是听到后宫前朝的些许消息,需要晟云帝去处理。晟云帝点点头,示意伶奴传来步辇,坐上步辇紧跟着金玉前往凤仪宫。
“陛下来得正是时候,荷叶凉糕,高汤米粥刚刚好,不冷不烫,金玉,去后面看一下给陛下准备的茶,南州进献的茶叶金贵得很,叶心细嫩,你着人好好看着,不要烫坏了,也别火候不够。”江后上前亲热的将晟云帝引到桌前,吩咐金玉带宫人们下去。
“皇后可有什么事。”晟云帝捻起一块荷叶凉糕,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今日晨起,听得两个小宫女嚼舌根,金玉吩咐人打发到掖挺服苦役,临发配前多问了几句,那些不中听的话都是从哪传来的,结果说是宫外,帝都一直都在流传这件事,臣妾想着,若不将此事禀报给陛下,日后弄得流言如沸的时候,怕是要丢了皇室的颜面。”江后将话头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倒了好几遍,牵扯到的事是皇帝心头的逆鳞,若是处理不好,即使身为皇后,也极有可能被问罪训斥,晟云帝极重视颜面,将话头引到这上面来,接下来说的事即使再惹得心头不悦,也是她为了他的颜面着想,不会彻底惹恼皇帝。
果然,晟云帝咽下口中的糕点不再继续吃,心里多少猜得出来惹得内宫小宫女嚼舌根的事是什么,示意江后继续说下去。
“传言说,四皇子在邻国立战功,而我北周却无半点接回的意思,现在宁帝对其大为赞赏,已然发了嘉奖书信,欲封一个大将军衔,若是我北周皇子不能为国效力,反而为质国所用,这传出去,怕是要被天下人耻笑了,如此下去,北周将要如何征服周边小国部落,他们若是学会取笑我们,还能够对我们心悦诚服吗?”江后边说边看他的脸色,虽是满面不高兴,却毫无打断她的意思,进而将更关键的事抛出来:“更何况,听闻四皇子在军武方面颇具天分,善结交,懂谋略,胸有诗书,这样有才能的皇子流落在外为他国所用,壮他国之威,也是很不妥当的。”江后看他面带懊恼之色,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后,伸手慢慢的他的太阳穴,缓缓道:“臣妾与陛下几十年的夫妻,虽是君心难测,却懂您从继位之初一直未变的雄心壮志,那四皇子虽是惹您不快,厌烦,但好歹是个将才,流落在外有些可惜。”
“嗯,妻说的有理。”晟云帝闭目养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江后听他的称呼便知自己的话是听进去的,此时此刻的对话在晟云帝心里不是君臣之间的政治交流,而是王宫家室之间的夫妻私语,因此便大着胆子继续道“可是,若是真的请回来,如何安置倒是有些费功夫的。”
“今日早朝,也有大臣上了折子,提了宇文笙的事,群臣聒噪许久也没有什么打算,倒是楚荒为朕讲了一个故事。”晟云帝拇指不断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语气一点点的低下去。
“古时候有个村庄,那里大部分人都依靠劳动力种庄稼生存,村里的男丁是最重要的劳力,若是有谁家的儿子生病了,却无钱医治,父母便会请来族中元老、长辈,为这孩子活着做一场安息法事,之后将孩子灌下迷药埋进自家后院里,之所以如此,是怕自己无钱医治的儿子抛弃到野外,被他人捡了去治病将养,长大了自是奉养他救他的人为父母,为他人之田地、屋舍出劳力,如此便宜了他人,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毁掉。”晟云帝语调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淡漠的让人害怕。
江后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楚荒是贵妃娘家人,自然知道他如此进言是何用意,晟云帝能将这话讲出来,表示至少已有一版往心里去了,她心里暗暗有些恼了贵妃,做事太不知收敛,联合外臣竟然给皇帝出了除去亲子的主意,这样的事一旦走漏风声,岂不是天怒人怨尽失天下人心,她故作轻松的莞尔一笑:“楚大人许是见陛下政务繁忙,讲个乡野村夫的段子博陛下一笑罢了,若是我宗亲贵族也如此这般行事,岂不是要天下读书人耻笑,中原强国,总不能和那些粗俗不堪的边疆部族一般的对待亲子,毫不手软,充满兽性呢,楚大人是文人,是陛下倚重的大臣,断不会有如此想法,只是单纯想让陛下高兴而已。”
晟云帝沉默许久,点点头,语气中带了些不满:“这楚荒不是读书人出身,说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也不足为怪。”他看向江后,认真问:“若是老四接回来,以妻之见,如何处置为好?”
“陛下大可以皇子成年,两国交好多年无战事,将质子接回国论功行赏为由,直接将四皇子由边境接回北周,不要任其回大昭,宁帝若不肯定放人,定是要再生变故。接回来封一个王,他即擅长军武之事,那便由他负责御书阁事宜,既能住在宫里不与外界接触,也日日生活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别人若是想挑唆生事也毫无可乘之机。毕竟十几年在他国小心生存,四皇子能回归故土,也一定不会愿意生出什么事来,惹父皇生气,再者,居住在宫里,旁人看着也是陛下您弥补多年缺失的父子之情,只会说您是性情中人,不会再如今日这般,生出这许多谣言,长此以往,那些不中听的话便会逐渐消失在宫内的。”江后见自己的暗示起了作用,赶紧将自己早有的打算说出。
“吾妻甚是会为朕打算,就这么办吧,相关事宜,皇后操办即可。”晟云帝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吩咐。
“那····迎接典礼陛下可要前去?”江后向前追了几步。
“朕今日乏得很,不必了,你让江皖代朕行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