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已经呈送给宁帝的国书,大昭的武骑军在宇文笙离开丰州城时需尽快返回,因此,景安王提早一日与宇文笙湛逢清二人告别,二而宇文笙与湛逢清两人则在丰州城一小队兵士简单的护佑下前往帝都。
队伍将将走到郊外,边见一人黑衣黑袍,身形壮硕的现在官道旁,偶尔往城门出张望,似是在等二人。宇文笙走近几步,发觉是乌桓檀石在等自己,转身对身后的士兵笑道:“诸位稍等片刻,有位照顾我多年的伙伴前来相送,我上前说几句话,各位先喝盏茶歇一歇。”说着吩咐湛逢清:“逢清,劳烦你四处寻一寻,买些茶水点心来,让兄弟们先休息一下。”
湛逢清示意身边的书童笔倌靠近,递了张银票,吩咐几句,笔倌乖觉的打了个千儿,往远处店家跑去。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吩咐你跟着宋参军回乌桓吗?”宇文笙靠近他的时候才露出有些保持不住平静的神情。
“王爷放心,在下略懂易容术,旁人轻易看不出来,蒙王爷再造大恩,如今王爷前往帝都,重回重重宫城,前途不明,步步为营,艰险无比,怎能不前往相送。”乌桓檀石微微弯腰,满目感激。
“区区小事,不必时刻挂在嘴上。”宇文笙仔细看了看他斗笠下的面容,的确是不细看很难发现疏漏,略略放心,再次叮嘱道“此去重回部落,你面对的也凶险务必,易容若能时刻保存,便多费些心思,深深地隐藏起来,用新的身份,一步步拿到你要的一切,记住我之前叮嘱你的,既然要潜到暴虐的汗王身边就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人,无论何时,不要心存悲悯。”
“在下时刻谨记,还请王爷放心。”乌桓檀石四周看了下,低声道“殿下保重,在下先行告退。”
“去吧。”宇文笙微微点头,等他离去,重新回护送队伍,骑在高头大马上,与湛逢清并列而行,两人一位剑眉星目,身形颀长,一袭灰色衣衫,黑色的袍子被边境的风吹的猎猎做响,面色沉静安宁,喜怒不形于色,自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一位则是明眸皓齿,颇有线条的脸上刀锋笔直瘦削的鼻子下面,一张略显刻薄的红色薄唇,面若冠玉,带一点女相,不同于一旁默不作声,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的宇文笙,湛逢清似乎像个骑马游荡天下的游侠,清澈漆黑的眸子一直四处张望,一身雪白的衣衫,一手持缰绳,双腿悠闲地踩在马镫上,偶尔夹一下马肚子,使马的方向始终和宇文笙的一致,另一只手悠闲地玩着手里的骨扇。
“弥生,可曾听说帝都权倾朝野的戚家遭了难,抄家下狱,戚家长兄戚馼直接毒酒赐死,这般震惊朝野的事怕是已经传遍北周全境了。”湛逢清与他闲聊搭话。
“父皇向来如此,不做则已,做便是要把事做绝,咱们启程前几日,不是已经开始对军内与戚骁将军有关系的人进行排查,丰州城怕是因为还有大昭军队,不好闹得太难看,听手下的几位军士说,丰州城南边的爵溪城因捉捕几位曾经的在戚裔麾下服役的士兵,差点引起哗变,长此以往,祖宗积攒下的基业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宇文笙无奈又有些担忧。
“可惜了戚家,几代忠诚,最后落得如此下场。”湛逢清摇摇头,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话题略显沉重,转移话题道“这次回去,路上走半月有余,刚好能赶上六皇子的生辰,阿园公主应该也在帝都。”说完眉目带笑的看他一眼。
宇文笙淡淡瞥了他一眼,“那又如何,她是皇室坐上贵宾,贵妃极力拉拢的公主,我一位归国无宠的皇子如何能轻易见到?父皇如何安置我还未可知。”眉宇间闪过一丝及其微小的失落的“况且,与她毫无瓜葛,才是对她最好。”
“如此,可是要便宜六皇子了,两人年纪相当,六皇子只比阿园公主大三个月,贵妃正极力拉拢,其中心思人人皆知。”湛逢清继续逗他。
宇文笙眼睛往远处看了许久,语气中有些莫名的笃定:“北周皇子订婚便代表着开府获权,六弟年纪尚轻,即使贵妃再着急,也不能越过祖宗规矩,不急。”
湛逢清偷偷一笑,挺直身子稳稳的骑马,不再与他搭话,宇文笙笃定的事情自然不需要自己再操心过问。
玉环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看见桌上的饭菜未动分毫,对坐在桌前形容消瘦的江庭苦苦哀求道“小姐,我求求你了,进些吧,长此以往,身子垮了,老爷夫人可要心疼死了。”
江庭不为所动,冷冷道:“父亲母亲呢?”
“老爷进宫去了,夫人被皇后娘娘召见,早上刚走。”
“陛下有新的旨意吗?”江庭抬起布满血气的眼睛,声音里带着虚弱。
“陛下只是明发诏旨要求北境将军严查戚裔做少帅之前与铁勒人走的过进,戚骁有无通敌叛国的事,前朝不少武将都在上书求情,好在事情现在还在拖着,戚骁大人一家还有救,戚骥和戚馼大人的亲眷已经充军的充军,收作官奴的收作官奴了。”玉环小心翼翼的考虑着措辞,生怕再刺激到她。
江庭眉头紧蹙,沉默一会问:“可有人继续上书状告戚骁大人谋反?”
“没有,陛下也只是收了那些将军的折子,没有任何圣意。”玉环摇摇头。
江庭轻声道:“玉环,你每半月都会去内廷司领恩银,想办法去打听一下,找个门路,送菜的也好,衙役也罢,只要能混进天牢就好,这事不要告诉父亲母亲,你自小跟我一起长大,我的性子你知道,若是你不帮我,我便自己想办法。”
“小姐,你别急,我去打听,都听你的。”玉环自然了解自己的主子的行事作风,忙不迭的表示配合。
“热些粥,做几个清淡小菜,我有些饿了。”江庭拿起桌子上的手轻轻擦了擦满是泪痕的脸,眼神里凝聚起一股倔强的狠劲,一字一句像是告诉玉环又像是告诉自己:“父亲说的没错,保存自身,才能留待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