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率先开口道：“听说你最近又收了个学生，叫苏小乙。”

沈重山点点头，微笑道：“原名叫做秦苏，是六大派遗留下来的弟子。”

“哦，你不说，我都还不知道。”皇帝语气似乎有些低沉。

沈重山一笑：“陛下雄才伟略，胸怀江山社稷，锦衣卫的些许微末小事，不知道也无妨。”

皇帝闻言，哈哈一笑，随后语气却阴沉了下来，道：“说得真好听啊，你要是哪天什么话也不与我说了，我是不是也就聋了哑了？你们表面上恭维我是一代圣德伟大的帝王，背后却看我的笑话。”

沈重山闻听此言，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道：“陛下多虑了，沈重山不过只是陛下的一条老狗，陛下若是成了笑话，我这条狗命，也不值得继续活着了。”

“沈重山，你的笑话一点不好笑。”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你出去问问满朝文武，他们哪个见了你，不跟见了鬼一样的害怕？你说你是狗？那天下人又是什么？狗都不如吗？”

皇帝沉默了片刻，随后在帷幔内摆了摆手，道：“你很看重那个叫做苏小乙的人？”

“是，有机会，我会将他带来面见圣上的。”

皇帝轻笑一声：“指挥使的位置，准备交给他来做？”

沈重山沉吟着摇摇头：“此子虽然天赋超群，可心机城府仍有些稚嫩，容我这条老狗好好调教他一段时日，或可为陛下所用。”

这番话说完，皇帝冷笑了起来。

沈重山只是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皇帝则继续道：“说吧，你看上他什么了。”

沈重山笑着答道：“我看他顺眼。”

皇帝一愣，随后大笑。

不过很快，笑声止住。

他语气阴霾，似有不悦，道：“沈重山！”

“臣在。”

“好，好得很。”

“锦衣卫中，情报处的李斯正，暗杀处的于浩然，掌管诏狱刑罚的邱越，哪一个不是对朕忠心不二，哪一个不是能力超群，锦衣卫交到他们其中一人手中，朕放心，你说的那个毛头小子，朕心不安哪。”

说这番话时，皇帝声音压得极低。

沈重山却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皇帝，此三人不足以担任此要职，他们是我的学生，我最了解。”

沈重山继续道：“陛下，这是锦衣卫的小事，交给我来办就可以了。臣下的殚精竭虑，无非是想让陛下高枕无忧，若陛下不满臣下，杀之贬之，锦衣卫的事陛下自可全盘接手。”

“那个秦苏，与林家有婚约！”

皇帝终于说出了心中最大的忌惮。

沈重山脸色不由得沉重了一些，随后道：“陛下，臣虽昏聩，可也明白古往今来，皆是君臣共治天下，君与臣，在战乱时或许是同一阵线，可在眼下这等光景，便是对手。”

“我任锦衣卫指挥使百年，陛下以为，我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皇帝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打算怎么做。”

“秦苏与林家的婚约，不过只是一张纸罢了，他对林家小姐也没有半点私情，臣有办法，让他效忠皇室便是了。”

皇帝半晌无语，随后岔开话题：“听说他最近抓了胡宗祥？”

“是。”

“所谓何事啊？”

“有一名细作指认，他勾结敌国，出卖机密。”沈重山大气也不喘，淡淡道。

皇帝沉吟了一声：“此人还算有用，你找个理由放了。”

“是。”沈重山答应道。

“汉王那边，最近被连拔了几个暗桩据点，你要亲自去看看。没什么别的事便退下吧，等哪天有空了，带那小子来见朕，朕倒是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能让你如此青睐。”

北镇抚司。

诏狱。

秦苏从升降梯中缓缓而下。

升降梯铁链发出的声音不小，秦苏还未走近，李瓶儿便已站起身。

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待秦苏走近时，她嫣然一笑，道：“苏大人好空闲，竟有时间来看我。”

秦苏对李瓶儿这位敌国间谍细作倒没有多少恶感，微微一笑道：“开门见山，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苏大人可是锦衣卫百户，要阶下囚帮忙未免有些天方夜谭了。”李瓶儿笑吟吟地看着秦苏，那模样真好看。

秦苏摇摇头：“之前在藏春楼你的那些同党，个个可以将气息隐藏，你可知道这门秘技的口诀？”

“知道，可苏大人打算用什么作为交换呢？”

秦苏冷笑：“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我记不清口诀了。”

秦苏看着她，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不想对你用刑，你提个要求，我让人去办，不要太为难。”

“我要洗澡！”李瓶儿满脸正色道。

秦苏心中好笑，随后点点头：“此事好办。”

“你要保证没有人偷看。”

“这也好办。”

说罢，秦苏将来之前就已准备好的笔墨取出，递上前道：“写下来吧。”

“不用，只是几句口诀而已，我诵给大人听就好了。”

秦苏靠近一些，李瓶儿倒没有使诈，在秦苏耳畔，呼气如兰，很快便将一门可以隐藏自身气息的秘技传授秦苏。

这样的秘技虽比较罕见，但实用价值并不高，运气好的话，花些灵石也可以买到。

秦苏按照口诀，将自身灵力气息压制到了筑基一境，确认无误后，便对李瓶儿笑道：“我很欣赏你。”

“公子，你还没兑现诺言呢。”

出了井狱，秦苏便命人办事，才刚交代完，便见一名锦衣卫上前来，对着秦苏道：“大人，邱佥事请您过去一趟。”

“邱佥事？”秦苏入职锦衣卫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

“是的，说是陛下下旨，要放了胡宗祥，不过人是苏大人抓进来的，要您过去办一些手续。”

秦苏明悟，当即点点头道：“好，你带路。”

……

邱越是个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看模样约莫五十岁。

他十三岁便被沈重山收作学生，在北镇抚司打滚三十余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官职放到其他地方，也不过是个从三品，在京城地界，算不得出彩。

可这从三品的官职，若是北镇抚司掌管诏狱的实权佥事，那却是要吓死一大片王公贵族了，实权在手，哪怕是当朝一品大员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