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场闹剧,脸上无半分表情。
她不是没有提醒过,可他们实在是太过“单纯”,太过执拗,她的提醒换来的不是别人的信任,而是责骂。
又不是重要到可以忍受着委屈,而毫不介怀的人,她实在没必要再掺和进他们家的事。
谁知,她不想掺和进来,有人却想要她掺和进来。
“我季鸿臻也不是非她张芝芝不可的,今日她竟然在大婚之日,一声不吭的离开,那以后,与我季鸿臻便无半分干系了!”
季鸿臻气狠了,眸光在宾客中扫视一圈,见到那站在门前的程娇,便直接大步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既然宴也摆了,客也请了,今日为了不让大家白忙一场,我便宣布,今日娶了小妹的婢女青鸾。”
“你不是喜欢我吗?今日我便娶了你!”
程娇听着季鸿臻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说着让自己嫁给他的话,愕然一瞬后,眸中便满是嘲弄。
她突然觉得,那位张小姐逃婚,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臻儿,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不好意思,犬儿今日受了刺激,胡言乱语了,还请诸位别见怪。今日送的礼,老夫这便派下人送到各家,今日这宴,便散了吧。”
“娘!爹!我没有胡说!既然张芝芝不喜欢我,我便找一个喜欢我的女子成亲!”
季鸿臻并没有因为父母的阻止而消停下来,反而叫嚣的更加厉害了。
“你这是……胡闹!”季老爷面对满堂宾客看好戏的目光,只觉得老脸都被丢尽了,他终于没忍住,一巴掌扇过去:“你是季家的少爷!娶一个婢女为妻,像什么话?!”
季鸿臻的脸一下被打歪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在那张俊俏的脸上,格外明显。
季夫人惊呼了一声,赶忙上前拉住了丈夫,对着他又是拉扯又是哀嚎:“你干嘛打臻儿啊?!是那张小姐逃婚的,关臻儿什么事啊!便是让臻儿娶了丑奴又如何,便让她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被一个低贱又丑陋的婢女霸占了,看她难不难受?!”
“她能在大婚之日逃婚,抛弃我的臻儿,就不能让我的臻儿恶心恶心她了吗?!本来今日臻儿就心里难受,你还打他!你算什么父亲!还不如把我也打死算了!”
“娘,你别闹了……”
“三弟,你说句话啊!”
“小妹,今日这事,都是你闹的!”
程娇站在门边,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实在是不明白,她在这儿好好的,怎么就被这一家贬低成了这个模样?!
按照当初田柔的讲述,丑奴虽然进了季家当了奴婢,却并非签了卖身契的家奴。而是当初季小姐被人贩子拐走,丑奴救了她,季家为了报恩,才请丑奴做了婢女,照顾季甜甜的。
既不是家奴,又是救命恩人,自己这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在他们一家人的眼中,就是一个物品吗?!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就罢了,就连利用她,还要将她从里到外的嫌弃一遍?!
到底是他们恶心自己?还是自己更应该恶心他们?!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程娇举起了手,清冷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格外平静清透,瞬间让吵闹的众人都不由将视线转向了她。
季三少皱了皱眉,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婢女一开口,自己便不自觉的被吸引住了心神,看向了她。但此刻,他却能想到,这个婢女会说些什么。
知道自己会娶她,她一定会兴奋的无以复加,想要向父亲和母亲表态,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吧。只是……
他现在却又后悔刚刚所说的话了。
倒不是不愿意娶青鸾,只是刚刚母亲的话,让他突然反应过来,如果自己现在娶了青鸾的话,在外人看来,她只是替代品。
更甚者,会像母亲一样,以为他娶了青鸾,是给张芝芝难堪。
但实际上,他真没想那么多,只是张芝芝逃婚让他自尊受挫,想到青鸾似乎喜欢他,便想娶了她而已。如今被父母这么一闹,他也觉得自己的做法不正确。
他不喜欢青鸾,也不能保证青鸾嫁给他以后,他就能爱上她了。如果青鸾真的喜欢他的话,他可以先试着与青鸾相处,若真的在相处中爱上她的话,两人再成亲也不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些强买强卖的意味了。即使青鸾喜欢他,他如果一直都没有办法喜欢上青鸾的话,这场婚约对她而言,是不公平的。
季鸿臻心中这样想着,便想要开口打断青鸾的话。
不然若等青鸾真的说出什么非他不嫁的话,到时候他再拒绝,那对青鸾便更不公平了。
“青鸾,我刚刚……”
“三少爷,前两日被您破口大骂,说我“不知廉耻”、“挑拨离间”、“贪慕虚荣”的时候,我便想解释了。但那时候,您是骂了个痛快,不等我解释,转头就走,我这一肚子的话,都来不及跟您说。今日,我便跟您说个明白。”
“我实在是不知道,当时我到底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给您这样的错觉,以为我是想要勾引你?”程娇说话客客气气,温温柔柔的,却绵里藏针一样,只那么轻飘飘的看了季三千一眼,便看的他脸庞发烫。
他突然察觉到,也许……青鸾想要说的话,和他以为的,相差甚远。
只是他此刻,却并没有办法阻止,之前因为已经认定了张芝芝是自己的妻子,所以从未多看过其他女子一眼。
而此刻,青鸾隔着面纱的眼睛,带着不屑,带着嘲弄,就这般轻轻的一暼,他的心,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剧烈跳动起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茫然。想着可能是青鸾气恼自己上次对她发火的事情,害怕她在宾客面前给自己难堪,所以紧张到心脏不停的跳动。
这种感觉实在是怪异,与念书时,面对夫子的考核,和说谎时,面对父亲的质问都不同。
细细密密的,似酸丝甜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心脏,让他恍惚间觉得心脏如同发酵了一般,挤压着胸腔涨涨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