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那位同门所说，令宵现如今的情况，并不太好。

他当初就是认准了卫令宵的身体，夺舍时特意增加了融合的程度，导致现在难以拆分。昨夜幸好他回来得早，这具身体还残留一点怨气和魔力，再放任不管，便会变成没有神智，只会袭击掠食凡人的恶鬼。

腐状还未完全消失，他的面色看起来灰白。现如今他正不着寸.缕浸泡在素尘行宫的温泉里，水蒸气弥漫上来，给他缓缓修复身体。

虽然他总是在怀疑素尘别有目的，但素尘的确从未流露恶意，反而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

“你果真喜欢她?”此刻，素尘就盘腿坐在温泉边的玉石床上，语调温和，抛出的问题却锐利到心里去，像是在撕扯着什么。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迷茫地问一句:“这便是喜欢?”他只明白何为欲.望，可这个词汇，却似乎没有心里那种感觉的干净纯粹。

他只知道一点，少女是他的命门，他为他付出了很多，因此总得索取点什么才够平衡。可是她有什么呢？从前令宵看中了她的美貌，想将其作为泄.欲的炉鼎，而现在，炉鼎不炉鼎的已经没有关系，他就想她的眼里时刻有他，而不是要同别人在一起。

素尘不屑地轻哼一声。

“往后做事不要这么出格了，但凡她要知道一丁半点，肯定会离你远远的。”

素尘很清楚说什么话才更戳心，少年眸光一动，刚想再问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瞥到着急赶来的小姑娘。

“师父。”这一声出口，才知他有多迫不及待。

阿雾见他这般，却尴尬地挪了视线，素尘这里全是药汤，空气当中也都浮着香味。阿雾默念了两遍清心咒，才勉强抵抗住这鲜.嫩肉.体的诱惑。

“我昨夜有些醉了，没顾念上你……你没事吧?看着气色不太好的样子。”

令宵微微垂了眼睛:“没事。”

“在我这里，你且放心。”素尘帮腔道。

“嗯，很放心。”阿雾看了看浸泡香汤的少年，又看了看在一旁打坐气质清贵的师叔，若有所思。

待她稍稍想明白，忍不住脸颊发烫。

素尘那样面冷心冷的人，却对卫令宵很关心，远远超出了对其他小辈的程度，现如今还带他泡药浴，该不会洗干净了就……

不行不行！

阿雾吓出一身冷汗来，忙不迭出声道:“……不过我还有别的事情找你，令宵，你洗好之后就随我出来。”

她一时的慌乱让令宵忍不住上心，开了灵视，才稍微沾到一点她此刻的“龌龊”心思。令宵顿时满头黑线，半晌才闷声应了一句。

素尘的药汤还是挺有用的，片刻之后，身体就基本修复了回来，动作也没有此前那样僵硬。

已是夏日了，阳光漏过叶缝，变成斑驳的碎影，少女安安静静在台阶前坐着等他，看到他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也不怪她多想，主要是令宵确实算得上秀色可餐，哪怕是男人看上了也不稀奇。

她全然忘了素尘修的是无情道这事。

“师父找我何事？”他面上带着疏朗的笑意，白皙肤色上树影摇曳。

“没什么。”阿雾小声嘟囔，默了半晌，小心翼翼问道，“素尘师叔对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吗？”

她的矛盾和暧昧情绪哪怕不去读心，也完全能从表情上看出。

“没有。”令宵斩钉截铁。

时下大晋，民风开放，男色之风盛行，连世家贵族之间都常豢养男宠面首，所以也不怪她总是想歪。

“还有其他的事么？师父。”少年连声音都冷了几分，显然不悦。

“自然有。”阿雾点点头，“我过几日就要前去姻缘仙社了，斋戒是少不了的，恐耽误你修行，所以我去还特地去拜托了白芷师兄，他心法学得很好，你去找他夯一下基础，准没错的。”

令宵也不知她是何时安排好的这些，不过他也不想现在就反着来。

“姻缘仙社在什么地方，我能去吗？”怕她看出来，他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我是想着，去见识一番。”

阿雾毫无察觉:“我也不太清楚，听说要出西海，在一个颇遥远的仙岛上……没事，到时候我带上你。”

既然得了承诺，令宵也就按兵不动，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阿雾也挺放心，晚间开开心心地同薛璟去城镇里玩，可薛璟却显得有些勉强，他像是有些过度紧张了，总觉得有双眼睛从背后盯着自己，压迫感强烈。

他完全没照顾到阿雾的心情，阿雾同样沉醉于热闹欢景当中，她其实更像一个孩子，兀自玩得开心，也不再寻求薛璟的关注。

貌合神离，也不过如此了。

夜风有点凉，薛璟更有些迷茫，阿雾拉着他从桥梁上跑过，水面上微起波澜，月光溶溶荡漾在其中，如同旁边一对对相约的男女，他们看起来郎才女貌，般配得令人瞩目。

薛璟却停下脚步，唤了一声:“阿雾。”

有个他思索很久的问题，此刻终于有勇气问出来:“你真得喜欢我吗？”

阿雾愣怔了一下，目光垂了下去。

短短几息，薛璟连呼吸也不敢，只耐心等着她的答案。

“喜欢啊。”她声音很轻，眸光湿漉漉的，显出几分犹疑，“喜欢的……”

有些情感，需要分得很明确吗？

薛璟对她很好，将会是十分温柔可靠的丈夫，是完全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该说她是天真还是理智？或者前者更多一点，她就只是想要一个疼人的，至于是谁，也许真得没那么重要。

薛璟握她手的力度紧了紧。

“记住你的答案，阿雾，你是喜欢我的，不要忘了。”

……

阿雾的婚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毕竟是掌门嫡女，在这等人生大事上还是颇有排面的，上上下下，整个青崖门几乎都在为了她一个人而忙碌。

阿雾自那夜之后，老老实实焚香斋戒了几日，修仙之人好歹没有别的繁文褥习，也没有彩礼嫁妆之类的东西，出嫁前一两天也还能和准新郎见一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