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睁开了眼睛,她感觉很挤,非常的压抑,痛苦从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放出来,甚至痛苦到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感受到身体的存在。
就像是把一个人硬塞进了一个沙丁鱼的罐头里面。
人怎么可能被塞进沙丁鱼罐头。
就算把每一寸骨头都打碎,把血肉都烧成灰,人也不可能被塞进罐头。
可她就是如此痛苦。
当她忍耐过这阵痛苦之后,是的,痛苦从未消失,她一直就存在,在那在每一寸筋骨之下,在每一次血肉之中,在每一次心脏跳动之间。
她看见了一层白雾。
她突然明白,根本就不是痛苦到极致,才让她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是她如今确实没有一个身体。
她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奇怪,为什么我会觉得我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而不是觉得我是这个主人的第二个人格?
她其实也不明白,但她就是这么感觉的,她觉得她是独立的。
突然。
“你会写作业吗?”
她听到这具身体的主人在问。
青岚依旧是懵懂的,为了保险起见,她打算直接拒绝,可是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更大的痛苦袭来了,就像用刀剑把每一寸筋脉都挑开,把骨头晒出来,让血肉瘫在阳光下暴晒,有小锤子一下又一下的捶打。
痛苦折磨着她整个人。
——她没办法拒绝!
于是青岚点了点头,痛苦如同潮水一边消退了,眼前的白雾消失,她感觉到了身体的存在,她动了动手,拿起了笔,没有任何痛苦。
即使她的灵魂仍然在剧痛的余韵中痉挛,此刻却已经能轻松地控制身体。
作业已经被平摊在了桌面上,按理来说,她从来都没有学习过这些知识,应该是不会的,但她看到那些题目却觉得,实在是
——太简单了
这种简单不是熟能生巧后对常做的事情觉得简单,而是在你已经成年之后再看到了一加一的运算。
甚至可能根本就不要思考,你就可以得出答案。
她拿起笔,一题一题的写起来。
写完了作业之后,主人就把那具身体的施用权又收回去了,她的眼前又蒙上了白雾。
——她是谁?
——为什么我在她的身体里?
——她知道我不能拒绝她吗?
青岚从自己的视线中可以猜测这个主人应该正捧着她刚写完的作业本在欢快的跳舞。
——年龄小
——心智不成熟
青岚分析到
——而且她不想是能够造成这一切的人。
但青岚还是打算隐瞒自己不能拒绝对方的事情。
这是我永远都不能暴露的底牌。
这个孩子隐瞒下了青岚的的存在。
她把青岚当做是一个非常实用的工具,写作业,上课,考试,任何她觉得麻烦的事情都让青岚去做。
——我对这个孩子来说是不是就像是金手指老爷爷。
可青岚知道自己不是,金手指老爷爷可不会像她这样,话也不能说,拒绝也不能拒绝,更可况,金手指老爷爷只会不断的讲主角引向好的那条路。
——我这样不对!
青岚知道,这个孩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拒绝成长,根本就是有害无益,但她无法拒绝。
因为最近成绩进步很大,爸爸妈妈都对贺丹栀课外时间不好好学习,而是看电视和小说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心里还想着让她小小的摔一次跟斗,省的她骄傲自满。
“你叫什么名字?”贺丹栀兴致勃勃的问。
——如果你没有名字的话,我就给你起一个。
这句话,她没有说,但其实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她这几天才看了一本小说,里面的女主收获了一个随身宠物,一见面,女主就给它起了名字。
当看到这个情节的时候,贺丹栀想,我也应该这么做。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叫什么名字了。
叫雪球吧,听起来就像是一只猫咪。
她一直想养一只猫咪,只是爸爸妈妈一直不允许。
或者是毛绒,咪咪,听起来都很可爱。
她甚至有些无法抉择。
然后她就看见她的手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贺青岚
有名有姓,很显然这是一个名字。
“这就是你的名字吗?”贺丹氏语气僵硬,几个字宛如是从喉咙处寄出来的,声带僵硬,舌头就像被猫叼走了一样,她没有想过那个人其实是有名字的。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手打了个勾。
它承认了那是她的名字。
贺丹栀看着那个“勾”久久没有移动,就好像那锋利的勾会随时从纸上跳下来,然后把什么东西勾走一样。
她甚至在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对方能真的是个“人”,而不是她一直所幻想的随身宠物。
他看着草稿纸上的那三个汉字,只觉得恐惧,如果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会哭,会笑,会思考的人,那该怎么办。
就像是机器人突然变成了真的人类,金手指突然开启了智慧。
这让尚且年幼的贺丹栀觉得恐惧,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为什么。
但她长大之后就意识到了,那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就认为对方是在自己的掌控中的。
名字根本无关紧要,只是通过名字暗示了另一件事。
对方根本就不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尽在掌握。
还很年轻的贺丹栀下意识的不想思考这件事,她装作毫不在意的将草稿纸拿了过来,然后一点一点的撕掉,贺青岚那三个字被她撕的尤其粉碎。
贺丹栀讪笑道:“我突然觉得也许不一定需要一个名字,名字是用来联系对方的,我们俩的关系这么密切,我们之间根本就不需要名字。”
手没有任何的反应。
贺丹栀就想没有看见一样:“那我就当你同意啦!”
敲门声传来。
“女儿,妈妈给你削了水果,你写作业的时候记得吃。”
“好的,妈妈你进来吧。”
贺妈妈将果盆送了进来,看到了装着草稿纸的垃圾桶,“垃圾桶满了啊,我拿走扔了。”说完就利索的把垃圾袋一系,提着就走了。
屋子的气氛似乎又恢复的正常,手还在自如写作业。
只是贺丹栀再也没有提过什么取名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