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看着临风,很清楚的知道他要死了,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身上的皮松弛的笼在骨架上,脸上已经有不少老年斑,呼吸的声音很混浊,有水音混在其中,明显是肺部已经出现的问题。
“青岚。”临风转头“看”像她,此时他的眼神浑浊,眼睛明显没有聚焦,很显然他现在已经看不见。
“你该怎么办呀?该怎么办?”
临风当时的父爱情结也就持续了一年,但因为和青岚相处的很愉快,他们后来成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但此刻他要死了。
临风清楚的知道。
而他看向的那个人——青岚——至今却依旧是头发乌黑,面色瓷白,皮肤莹润,就连声音都和当初一样婉转动听,与他们在五十年前初次见面的时候并无两样,就好像时光都从她的身边绕行了。
当然,当然,毕竟她现在可是个陶娃娃,只要陶俑不碎,她便能够一直永葆青春。
但临风却非常的担心她,我的朋友啊,我该怎么放心把你独自一人留在世上呢?我们的老朋友们一个个都已经走了,如今我也要与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相会了,而你,你却只能看着我们不断远去。
因为这五十年来的友谊,临风对青岚的未来充满了担忧,他当然知道青岚一个人也能生活的很好,但是人是社会中的动物,她总需要亲情,爱情和友情青睐,没有亲人,也没有坠入过爱河,对她最重要的就是他们这群朋友了,可如今他也要走了。
“青岚,我老了,我还记得年轻的时候看你,只觉得那金光怎么这么闪,闪的眼睛都快瞎了,但现在,我就算凭借着道具,也看不见了,青岚,我老了,可你,我的朋友,我实在不放心你。”
他的眼神越发涣散,那最后一刻终于要到来了。
青岚伸出手紧紧的握住病床上的那只手,两只相握的手一只年轻莹润,芊芊玉指,而另一只,皮肤褶皱垂垂老矣。
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握紧另一只手。
青岚便用两只手,紧紧的包裹住它。
“放心吧,我会过的很好的,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临风仍旧有些担心,可担心有什么办法呢?他也要走了,此刻他甚至已经出现了幻觉,他看到自己早已逝去的父母,看到了年轻时的友人,看到了很多他在乎的人,他们来接他了。
他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些笑,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似乎是要抓住谁的手。
“等我,我来了!”
声音低不可闻。
那只手无力的跌落在了床单上,临风的眼睛也闭上了,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是面带笑意的。
原本还有些拨动的心电图直接变成一条直线。
青兰想:“这样就很好了!”
她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埋在那双还残留着些许温暖的的手里。
她此刻有些想哭,但是却哭不出来。
陶俑是不会哭泣的。
这已经是他送走的第不知道多少位朋友了,她尊敬的师长,爱护她的长辈,和她一起并肩前行的同事,向她求助问题的晚辈,他们都已经离他而去了,而她如今却依旧年轻貌美。
她从包里取出了什么,那是一个陶俑。
不知道是哪位大师制作的,看起来格外的精美,而且竟然和这位正拿着陶俑的女子长的一模一样。
青岚看着手里的陶俑,有不少人叮嘱过她要好好保护陶俑,她现在的身体常人不同,只要陶俑不碎,她就不会死。
“只要陶俑不碎,我就不会死。你们都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这就是我找出来的解决办法。”
她站了起来,狠狠的将陶俑砸在地上,无论看起来多么精美,它都是一件易碎品。
陶俑的碎片裂了一地。
青岚看见自己的手已经开始变的透明了。
有人立刻冲了进来,青岚认出了他们,是派来保护她的。
他们是第几批呢,第五批还是第七批,青岚也不太确定了。
她用那只透明的手挥了挥,“再见”。
然后她便如阳光下的彩虹一般消散了。
来人们训练有素的将陶俑瓷片收集起来,然后才按下了病房里的呼叫铃。
等到护士进来的时候,只看见患者已经停止了呼吸,那位年轻的访客已经离开了。
她忍不住喃喃说道:“那个姑娘可真好看,是患者的孙女吗,但如果是孙女应该不至于那么冷淡,大概是什么远房亲戚或则是朋友的孙女吧。”
但她还是有些忍不住惋惜,这位患者在这住的时间不短了,但他脾气很好,从不为难护士护工,一天到晚都有说有笑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虽然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但还是有些……惋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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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位领导看着小队长呈上来的一匣子陶俑碎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她来说,贺老从来都是教科书上的人物,后来她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知道了很多旁人无法知道的东西,但她却依旧尊敬贺老。
只有像她这个级别的人才能够了解到,贺老究竟为这个世界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阴差阳错的去贺老家玩了半天,贺老当时便是一幅二十出头的样子,年轻貌美的不敢相信。
她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她削苹果的技术很差,削出来想是个多面体。
刚削完,贺老就笑了,她也跟着一起笑。
她以为她早就忘了,却原来还记得这么清楚。
但如今,她也选择离开了。
她看着匣子:“找件贺老常穿的衣服和她的身体一起按规格安葬吧。”
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这句话来势汹汹的冲进了她的脑海。
待来人下去之后,她还要一个个的打电话,继向上汇报,所有接到这个电话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等到打完了所有电话,她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眼睛不知在看那。
她只是突然有些空虚,一个你以为会永远存在的人,突然有一天离开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这是她难得的自由时间,她在心里哀悼那位刚刚离世的老人。
“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她脑子里还是一遍遍的回忆起这句话来。
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