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洛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匆匆披了件外套前去查看，小院里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接连端了出来，阿翁阿嬷进进出出忙碌着。

云洛一时愣在了原地，忽地想到了什么的可能性，转头就往屋内冲去。

一进门，就不可避免地捂住了口鼻。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屋子，熏的人头晕眼花。

云洛脚步不停，掀开门帘，就见昨日还拉着她说迎娶之话的秦潇，此刻却脸色惨白地靠在床板上，虚弱得让人心怜。

听见入口处的动静，秦潇艰难地掀了掀眼皮子，双目开合几次，才意识到来者是谁。

“阿……”秦潇嘴巴张了张，想起昨夜发生的不愉快，又不知从何开口。

云洛一张娇俏的小脸铁青，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他：“陛下何故如此？”

闻言，秦潇心下“咯噔”一声，眼神躲闪着。明明最擅谎言的他，此刻却像个犯了错而极度心虚的孩童。

“阿……阿言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陛下知道君言是什么意思。”云洛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对方拙劣的谎言，“你以为，恶意伤害自己，让外伤加重，我就不会赶你走吗？”

“……”秦潇苍白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的阿言，太过聪慧了，只一眼便看穿了自己。

可是，秦潇真的别无他法了。这是最笨的方法，却也是目前来说，最快捷有效的方法。

深深剖开已经愈合的伤口，让它重新血肉模糊，流血不止，这样的疼痛，何人能轻易忍受？

可是秦潇，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去默默承受了。

云洛说不出是何种心情，只觉得这个男人蠢到了极点。伤害自己，以乞求留下，这样一笔有害无利的账，他秦潇怎么就算不明白呢？

“你！”云洛气极，重重地一甩袖，转身用力摔门离开。

伴随着木门的巨大摔响，秦潇整个人如坠冰窖。

果然，惹得人生气了啊……

秦潇无力地滑坐下去，腰腹处受到挤压，鲜血汩汩而出。

只是，当事人似乎并不在意，大有任它流淌的意思。

阿言走了，他的阿言，不要他了……

失落感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转过来！”

蓦然，一道略有些狠厉的女声响起。

秦潇呆了呆，而后猛地一回身，瞧见那去而复返的身影，嘴角咧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云洛简直要忍不住扶额叹息，这潜在的“傻狗”属性，还真是被她开发得完完全全。

“傻笑什么？”云洛凶巴巴地斥道，“即至弱冠之年，还这么不知分寸？伤口是能随意撕裂的吗？若阿翁阿嬷发现不及时，你这九五之尊的贵体，怕是要就此殒命。”

“不怕。”秦潇仰头望她，眼里尽是繁星点点，“有阿言在，我什么都不怕。”

“……”云洛上药的动作一顿。

秦潇跟着憨憨地笑了笑。

唉，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云洛无声叹气，语气都不自觉轻柔了下来：“无论如何，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陛下的身体属于万民，切不可肆意妄为。”

“阿言也是万民中的一人，既属于万民，为阿言流血受伤，那便无话说了。”秦潇强行寻找逻辑。

云洛眉心跳了跳，狠下心轻按了一下男人伤处，见他吃瘪又不敢抱怨的小可怜样，意外地心情大好。

笑意是能够感染他人的，秦潇的眼角也染上笑意。

良久，云洛才闷闷地道一句：“下次别这样了，你若不想走，我还能赶你不成……”

这话，越到最后似乎越底气不足，声音渐低，但却完完整整地落入了秦潇耳中。

“阿言你说什么？我可以不走了？真的吗？阿言你再说一遍？”

秦潇握着云洛的手腕不放松，兴奋地摇晃着，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喜色爬上眉梢，云洛似被感染，又或许是在担心男人的伤口，只得顺着他的意思轻应：“嗯。”

轻轻的一个字眼，足以让人感到愉悦至极。

他的阿言，终究是心软。

秦潇恨不得抱起眼前的妙人儿，奈何重伤撕裂不良于行，只有暗自喜悦着。

没事，还有很多的机会。阿言肯接纳他，已经迈出一大步了。

日后，他要接阿言回京，风风光光以皇后之礼迎娶，废除后宫，椒房独宠。此外，他还要废止旧法，可允许女性参政。让他的阿言即便身处后宫，也能一施雄图抱负。

“好了。”云洛放下药罐，没好气地说，“再有下次，药膏就没了。”

“不会了。”秦潇答得极快。

云洛白了他一眼，背上小药箱起身就要离开。

“别走。”秦潇可怜巴巴地揪了揪她的衣角。

云洛好一阵心疼，面上还要刻意端着，仿若勉为其难地复又坐下。

“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没。”秦潇晃晃脑袋，“我只是想让你陪陪我。”

“……”云洛一阵恶寒。

这一幅“三岁乖宝宝”的举动是闹哪样？

“行，但丑话说在前头，目前你只是暂时收留中，你需要帮阿翁阿嬷做些农活，来……咳！”云洛用食指抵着鼻尖，面上一片羞红，“来抵付宿费……唔！”

话未说完，秦潇直接倾身过来。

四片唇瓣相接，温软至极。

此举，实在有失礼教，但他的阿言太过可爱，一本正经的样子，尤为勾人。

云洛震惊地瞪大双眸，一时竟呆呆地坐在那，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秦潇见云洛没有反抗的意思，试探性地伸出舌尖探了探。口间，尽是甘甜。

不曾想，人间竟有这样的好滋味！

怪他发现得太晚。

待云洛反应过来，秦潇已在自己的唇齿间徜徉一周。

云洛因为呼吸不畅，胸膛上下起伏着。

她这是怎么了？

像话本子写的那样，被“偷袭”了？

人族中相爱的一对，便是喜欢做这样的事吗？

仔细想想，好像……并不讨厌。

云洛闭上双眼，小心地往前凑了几分。

秦潇一怔，而后是狂风骤雨般的亲吻。一点一点，打翻了河面上的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