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时的她看来，先入为主地就认为，需要防范的人是夜溟幽。

可没想到，最大的隐患，却是埋在最亲近的人身上。

云洛重新审视了程昱夏，第一次发觉，他竟是那么地陌生。

“师尊……”夜溟幽一只手虚揽着云洛，掩下心底的担忧。

其实，对于程昱夏的真实身份，早在那次他被侍卫抓住时，夜溟幽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即便程昱夏将自己的脸毁的面目全非，可依然瞒不过云洛，更不用说夜溟幽把他视为“情敌”的人了。

所以，夜溟幽才选择当夜去地下水牢，连同白夜一道加以审问，谁料刚巧撞见了师尊的劫狱现场。

再之后，程昱夏被白夜带走，夜溟幽也没有加以追究。因为在他眼里，程昱夏对师尊而言，始终是特别的，他不能伤害程昱夏，让师尊伤心难过。

程昱夏忽然阴笑起来：“柳师叔，怎么样？对弟子的新身份还满意吗？”

云洛不语。

对于程昱夏是怎么瞒过了众多视线，还一跃成为苍穹山派掌门的亲传弟子，云洛并不感兴趣，解决眼前的危局才是最要紧的事。

程昱夏的视线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眼底的兴奋之色更显。

“我潜伏在苍穹山派百年，说实话，我是有被掌门师尊……还有你，柳清歌！”

程昱夏意味不明地看了云洛一眼，夜溟幽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后揽了揽。

“哼！”夜溟幽轻嘲地低笑，“我曾被你们打动过，有过放弃复兴魔族的念头，但后来，我万万没想到，夜溟幽会是魔族继任的王。明明，明明他前世一事无成，被人到处追杀，像个哈巴狗一样苟且偷生。怎么重活一世，就成了至高无上的魔尊？”

重生一词出来，夜溟幽心脏漏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云洛。可见云洛神色如常，想必是早就从程昱夏这里得知了内情。

思及此，夜溟幽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手臂上的伤口在深色服饰的掩盖下，顺着臂膀蜿蜒而下，宛若雨滴般颗颗砸落。

见此，程昱夏眼底深处的得意之色更显。

夜溟幽现如今不过是一副残破之躯，又有心魔加以扰乱，想要击败他，简直轻而易举。

再者，夜溟幽的自愈能力，也越来越差了，流血的速度远胜于自愈。只差最后的致命一击，他就可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程昱夏试图拖延时间，索性将自己的老底兜了出来。

“其实我也是天灵根，只不过……是个血统不纯正的。我是上一任魔尊和人族修士的孩子，继承了一半的天灵根。如果夜溟幽没有觉醒身体的力量，那么我就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魔尊。即便天灵根选择了你又怎么样，还不是在苍穹山派里任人欺压？可是，重活一世，你偏偏没走老路。或者说，你，柳清歌，对夜溟幽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搞不懂，这样一个废物，有什么可值得你掏心掏肺，倾力栽培的？甚至在晋升分神境的生死关头，还费尽心思给夜溟幽一条生路。”

此话一出，几乎在夜溟幽脑中炸开，他讶异地看着云洛，却见云洛神色难看，眉头紧皱。

脑中，飞速地划过一个设想。

夜溟幽猛地转过头，逼问程昱夏：“你什么意思？师尊晋升分神境怎么就生死关……”

话音，戛然而止。

程昱夏讽刺地看着夜溟幽：“猜到了？夜溟幽啊夜溟幽，你也不是太蠢嘛！我还以为你在魔域待的久了，都忘了人族修士的晋升方式了。”

分神境，三道天雷，九重烈火！

夜溟幽一双血瞳骤然放大。

百年前的那场混战，柳清歌刚好至元婴末，距离晋升分神境，只有一步之遥。

他记得，当时柳清歌为了震慑旁人，还谎称自己已经到了分神境，实则不然。

可是，夜溟幽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混乱的杀伐之夜，正是柳清歌晋升的关键时期。

天雷与烈火，是来自上天的考验。

若晋升不成，那柳清歌就只有死路一条。

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晋升分神境需避开一切活物，天雷烈火降下时，方圆数十里，除历劫者，无一幸存。

所以，师尊才选择将重伤的他丢在了破庙里。当时自认为的抛弃之举，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师尊的良苦用心，却被他误会了整整百年光阴。

内心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夜溟幽的目光从云洛身上移开，双眼微眯，盯着前方的程昱夏。

现在想来，究其根本，程昱夏当时突然发疯，想必是他有意为之，才间接导致柳清歌提剑刺伤了他。

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都是程昱夏！

“可笑啊！”程昱夏捂着肚子，毫不留情地将夜溟幽的伤口一层层地撕扯开，“柳清歌晋升成功后的第一时间，竟然是回到破庙去找你这个半死不活的徒弟！”

师尊，有回来找过他？

嘲讽的语调中，夜溟幽只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事实。

原来，他真的不是被抛弃的，师尊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他。

什么人魔殊途，一刀两断，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偏偏程昱夏看的一清二楚，而他这个局内人，却身陷囹圄，错过了整整百年时光！

“师尊！”夜溟幽眼含热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徒儿错了，徒儿大错特错！师尊，对不起师尊，对不起……”

云洛叹了一口气，本来，她是不想把这些告诉夜溟幽的。

小小少年，背负了太多，让他知道还会让他背负毕生的愧疚，对自己又有何益呢？

“没事，师尊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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