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乃剑仙之躯，这些事由不得你。”

“恶鬼，贫道一锏敲死你！”

“大侠，饶命啊……”

“告诉我，你身怀绝世武功，那种掌控天下蝼蚁生死，顷刻间翻手覆雨，唯我独尊的君王你不想当么？”

“你心思单纯，日后必成大患。”

“妖女！你就是妖女！你杀了我们四十多个弟兄！”

张灵耳边不断地弭绕着自中原之行以来，那些认识的好友，过客、敌人以及师父对她说的话。但这些低语为何会越来越恶毒，甚至曲解了原来的本意。

“我不是……”张灵惊醒过来，后背湿汗淋了一身。

眼前漆黑一片，黑尘形成的雾气在四周缭绕。只有自己原本躺着的身下才有淡淡的青芒，为她照亮微弱的光明。

“我这是……在哪？”张灵想运功拍散这雾气，手掌刚伸出一阵剧痛从胳膊处传来。疼地张灵咬破了舌尖，冷汗从额头渗出，抱着发疼的胳膊又跌倒在了地上。

“啊好痛……为什么。”

“你终于醒了啊，哦，也不对，是我终于醒了。”张灵眼前的黑雾缓缓散开，一个浑身黑衣的女子走了出来。张灵借着微光抬头看去，那女子身高竟与自己相仿，容貌竟然也与自己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她的脸颊更加的苍白，眼眸和嘴唇仿佛涂了深紫色的妆容，头发披肩垂落，如同是地狱来的另一面的张灵。

见到了此情此景，张灵明白了过来，她自己其实并没有醒来。但自己也不知道此处为何地，要如何做才能摆脱这梦魇。

张灵看着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黑色的自己，倒也不慌张，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艰难的把自己称了起来，双腿盘坐问道：“你是何方妖魔，为何装扮成我的样子来绕我心神？”

那黑衣张灵并不理会她，自顾自的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又来到了张灵面前，半响才开口回道：“你怎么这么单纯呢，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声音娇媚入丝，昏昏入耳。

张灵不为所动，继续说道：“那你既然就是我，那为何自顾自的把自己困在这无边黑暗之中？”

黑衣张灵双膝弯曲蹲下身来，单手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张灵说道：“因为你太善良了呀，善良的人很容易吃亏的哦，你要在这变得坏一点才能出去呢。”

张灵抬头一脸迷惑地看着她，摇摇头道：“你觉得我很善良么，我刚刚杀了四十多个人，我原本以为那一招让他们受伤不再追来罢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哎，我自己怎么又笨又蠢。哎，小呆瓜，我问你。”黑衣张灵站了起来，叉着腰说道：“你以前杀过人么？”

“没有。”张灵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你再想一下？你可不要自己骗自己。”

张灵的脑海的记忆再往回拨了几年，尴尬的问道：“那些……那个，在大漠被魔魂附身的人也算么？”

黑衣张灵没好气的剁了一下脚，骂道：“废话，当然算。”

“但是那些被附身之人终极难逃一死……”

“你的意思是那些本该就死之人理所应当就该做你的剑下亡魂，那这一寨的山贼他们就不该死了？”黑衣张灵声音不再柔媚，神色激动地说道：“你为何要这样想？这群恶人杀了原本威剑坊的族人，鸠占鹊巢，还想做你的人口买卖，罪不容诛。你为何怜惜这群恶人？”

“我只是觉得，天剑剑法不应该对付他们……？”张灵低着头，声音越来越低，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准备接受惩罚。

黑衣张灵笑了：“那我再问你，师父教你天剑剑法是为何？”

“是为了找齐剩下的地剑人剑，封印大漠中的魔魂。”张灵抬起头，语气变得大声。

“封印魔魂是为了什么？”

“为了阻挡这魔魂之后的天下灾劫”张灵顿了顿。“保护苍生。”

“你杀了这群贼人也算不算保卫了这一方的苍生？”

“啊……我……”张灵看了看黑衣张灵，而后又低头不语。

“你一直口口声声说为了师命，那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没了师命，你——自己为了什么？”

“我……”张灵抬起头看着黑衣张灵，黑衣张灵也神色严肃地低头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另一个自己，她心中也在等一个答案，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四目相对，两双眼睛既熟悉也陌生。

许久，张灵打破了宁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道：“谢谢你，另一个自己。我知道了，谢谢你。”

黑衣张灵一脸错愕地看着她，急声说道：“傻笑什么啊，如果没有了师命，你还想做什么，你的存在还为了什么？你快说啊。”

张灵抬头望天笑道：“我如果没有师命，那我还是我自己。也许我会走遍这世间角落，观各地绝色。寻一心上之人陪伴，品人世繁华。”

说罢，风云骤起，黑雾缓缓被风吹散。天空豁然晴朗，晨间的阳光缓缓洒落在张灵身上，她闭上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身体的疼痛一扫而空，痊愈如初。

但黑衣张灵就有点难受了，阳光照下，黑衣张灵浑身冒着黑烟。她也不抵挡，摇着头对张灵苦笑道：“我最后问你，你这身剑法这等不想做些什么吗？”

“如果真的有必要做的话——”张灵站起身，走到了黑衣张灵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为了苍生。”

“为了苍生，真是的，败给你了。”黑衣张灵苦涩的摇了摇头道：“好了，我要走了，另一个我，你好自为之吧。”

“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张灵一听黑衣的自己要走了，急切的想抓住她的手，但却想水中花一样抓了个空。

“小呆瓜，我不是说了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黑衣张灵不做做作地微微一笑，苍白的脸庞仿佛有了些许暖意。身影伴随着最后一片黑雾，被风吹散不见。

“另一个我，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张灵看着远远消散的黑雾，温柔的一笑。这一笑略带丝妩媚略带些烟尘。

梦魇已破，张灵闭上眼，又一次睁眼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