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为实,耳听也为实,身体每一寸的感受,都在告诉人这一切是真的。
心里越是去想这一切都是假的,眼睛耳朵就越会告诉你这是真的。
以心做牢笼,自然是坚不可摧,因为人心永远迷惘不清,依赖外物。
几个人尝试了许多,依旧没办法走出去。
贺神急的满脑袋冒汗:“假、假的真不了,真、真的也假不了啊。”
这么多的冤魂怨鬼,他们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哪里会是假的啊。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才发现宋遇一句话没说,都有点疑惑。
苏勉心想她十有八九还在想着那根大麻花,正打算让她把口水擦一下,她却忽然看了过来。
“无。”
“啊?你脑子馋坏了?”
“你他娘的才馋坏了,要是按照这个无的说法,脑子本来也没有。”
“你确实没有。”
“你是不是想留在这里?”
苏勉默默闭嘴。
顾北奇连忙问宋遇:“你想到什么了?”
宋遇又骄傲的挺起胸膛,深感自己是聪明绝顶,举世无双。
“无,不是这地方无,这地方肯定存在,有人把这些厉鬼困在了这里,真正无的是我们。”
道教中说无,说的是无名,是虚无,有名从无名中来,而佛教中说无,说的是无我。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自己不存在于任何一个地方。
贺神听完之后,心里很是疑惑,觉得真正的文盲是不是自己?
他怎么从头到尾就没听懂?
宋遇又道:“你们把眼睛闭起来,我们现在其实是在龙津桥夜市,左手边是卖烤兔肉的,右手边是卖大麻花的,这个麻花它又大”
大概是饿急了,她说的绘声绘色,口水横流,将龙津桥夜市从头说到了尾。
从吃大麻花,到吃羊头肉,再到瓜子花生,蜜饯干果,还有蜜桔、甘草水。
香气似乎伴随着她说话的声音飘荡出来,弥漫在每个人鼻尖。
烟火气息更是浓烈,炭火的气味无处不在,就连周围都热闹起来。
他们全都去过龙津桥。
“咕咚”一声,是贺神重重的咽了下口水。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想让宋遇别再说了,实在是太饿了,可是睁开眼睛一看,他竟然站在山中洞口。
“出、出来了?!”
其他人一听,连忙睁开眼睛,真的出来了!
洞口依旧是黑洞洞的,一眼看不到尽头,但是他们绝不想再进去一次。
李必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左右看了两眼:“找点石头把这里堆上吧。”
宋遇点点头:“你们堆吧。”
她说完就跑,跑的比兔子还快,然而因为腿短,并没有蹿出去多远。
还是苏勉追了上去,做了她的坐骑,一路狂奔回城吃饭。
宋遇连吃带喝,最后抱着两根巨大的麻花回家了。…
汴京有麻花吃的地方不多,为了这两根麻花,苏勉又跟着多吃了两条街,才买到。
钟离清正在等她,眼看着这么大一根的麻花,也很新奇。
他心想究竟是宋遇太小,显得这些食物特别的大,还是这些老板遇到她,专门给做大了一倍?
就连她吃的糖葫芦每次都比别人要长,都不知道哪里买来的。
他想完又去看宋遇的肚子,心想这肚子鼓胀成这样,当真还能吃的下这么大的麻花?
要是撑破了肚皮,灵物能给医吗?
宋遇显然不存在吃不下这个问题,麻花顶多算是饭后小点心,用来溜溜缝恰到好处。
她举着大麻花就往嘴里送,苏勉敲碎另外一根,就着康明买来的热水泡了壶茶,权当请钟离清喝茶了。
眼看着宋遇吃的津津有味,又香又甜,钟离清也忍不住捻起来一小块吃了。
麻花里竟然还夹了桂花、闵姜、桃仁、瓜条这些小东西,一口下去,口感十分丰富。
钟离清擦干净手:“我今天来,是因为鬼符的事情,州西瓦子那条裂缝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恐怕会生出更多的事端来。”
宋遇吃的忘我,一时间没空答他,他也不在意,自己想的入神。
两人一个吃,一个想,竟然和气的很。
等宋遇吃完,去洗了脸和手,才一亮自己的金牙:“那个鬼符,我知道怎么画了。”
钟离清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不是她知道画,而是那么大一根麻花,她竟然给吃完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宋遇的肚子。
还好,虽然已经鼓成了一个球,但是没有炸开。
宋遇打个饱嗝:“你也知道我是佛道都非常精通,这个佛教的无我,就是画符的精髓。”
苏勉在心里冷笑一声,还记得她是反正都不要钱,多少都学点,现在就变成精通了。
钟离清等着她将无我这两个字,说出一番深刻的大道理来。
然而宋遇的解释都是大白话。
“你想啊,这个世上,既没有你,也没有我,那自然也没什么幽冥之主了对吧,没有幽冥之主,又哪里来的名字?没有名字,写个屁啊。”
钟离清琢磨了一下:“但是请幽冥之主镇符,没有名字,要怎么请?”
总不能就写个“屁”吧。
宋遇摸着肚子:“请的不是名字,是幽冥之气才对,州西瓦子那个裂缝,灵物最终都会消散在里面,所以请的应该是阴气,直接去那个里面画符咒,我觉得行。”
“以前画不了,是因为阴气太少,活人的地盘,就算你通灵,也没多少阴气,现在好了,正好有个现成的地方给我们画,搞不好随便写个什么都成。”
钟离清将她说的话在心里掰开揉碎的想了想。
请阴气,怎么请?
在里面画鬼符,阴气应该就会和金流沙一起被困在符咒上。
但是能困多少到符纸上,却是个未知数。
他想了半晌:“如果是你画”
宋遇当然愿意画,而且很乐意画,恨不能画他个十万八千张,然后满大街卖去。
到时候她倒是要看看这些魖还能不能出来露面。
到时候她再到神都鼎上贴他个十张八张,不怕万澜宗不服气。
宋遇想了想:“今天晚上子时,我们两个过去练练。”
子时阴气正是最盛的时候,到时候究竟会怎么样,一看便知。
钟离清觉得她说的虽然不是什么很深奥的话,但是还挺有道理。
他起身告辞,决定好好休息,晚上再去州西瓦子。
一个人头在门口晃来晃去,悄无声息的打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