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吧,在这个时代,一县之令家的孩子都不敢说自己是寒门。起码得是个刺史。至于再往下那是吏,连官都不是,也没资格做官。
官吏官吏,官和吏是两个阶层。
什么寒门,寒士,其实都是指官来说的,感觉有志向有抱负有能力但是没做成官,于是就寒了,表示冷落。
甚至古时候的清贫也不是现代人理解的那个意思。
这会儿的所谓清贫人家说不好听的,那也是良田千亩开着法拉利的,指的还是官位品级。
人头一落,马上城内城外的气氛就随之一变,所有人都突然就轻声细语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生怕冲突了什么。
李纳,王武俊,马燧还有李抱真都领略了一下张军的手段,笑眯眯平易近人的杀伐果断,透着一股子冷洌。
杀完了人,城内的李部军将和城外军营中的军士们也被带离军营集结在城门处,有点让他们集体欣赏城门上滴血人头的意思。
这边,张军和马燧李抱真进了城。
马燧的兵马和李抱真的兵马已经完成了全城的控制,接管了城防,凤翔军直接在城外扎营,连城都没进,只是把大唐皇家陆军的旗号升了起来。
河中府尹是李怀光兼任,府中这会儿只有长史与诸判官在,但都是怀光心腹,已经不能用了。
张军也没掺合,由着马燧任命了临时官员。这个真是临时的,河中是府,皇帝不可能由着下面将领安排官员,肯定会重新任命。
李抱真难得的没和马燧争抢什么,抱着臂陪在张军身侧。
李抱真其实不姓李,而是姓安。他也不是汉人。
他的祖上是安息国,也就是帕提亚帝国的王子,北魏的时候迁居凉州,北周的时候已经爵郡公开府仪同三司了,成为武威望族。
从北周到大隋再到大唐,他家几代人都是身居高位,不是大将军就是上柱国。
到了李抱真这一代,他哥哥安重璋官居司徒,兼三节度、三副元帅,位望隆赫被赐国姓,就是李抱玉。
他也就因为这个改名叫了李抱真,官位也是继承他哥哥的。兄弟两个都是一样的忠诚勇武。
他和李抱玉是同父异母的从兄弟,不过感情很好,李抱玉比他大了整整三十岁,其实就和亲爹也没什么区别了,从小教导他长大。
“李军使,日后如何打算?”张军侧头看了李抱真一眼,低声问了一句。
李抱真愣了一下,随即一惊:“某未明节下之意,还请明示。”
“军使可知巨唐因何连年战乱不休?”
“是为藩镇?”
“是,也不是。”张军看着在那边指挥的马燧,轻声说着:“是杂乱。各军各藩均为独立主张,互有不从,如何不乱?”
“依节下之意?”
“巨唐只需有一支军队,军队只需有一个声音,天下自然安静,边疆自然稳固,黎元自然安居乐业。道州无兵从何乱起?”
“节下之意,天下当属凤翔?”
“没有什么凤翔军,只有大唐皇家陆军,日后还会有皇家水军。陛下是最高统帅,以降依次列之,互有统属尊卑,以下服上,令行禁止。”
“当如何排列次序?”
“军使狭隘了,虽为一军,但仍分每部,每部自有任务所属,四海边疆都要防守,陇右西域失地需要起复,还有诸多羁糜州,诸多单于部。
整编成军只为统一指挥,统一军令,相互协同相互攘助,大战同力,小战同心,互为倚背而已,每战互有统携应援,各有责任,共为袍泽。”
“某明白节下所言之意,然而即论统属还是要有个尊卑次序,不知道节下打算如何排列?”
李抱真为什么非得揪着这个问题要问个明白呢?
这个肯定是要问的,而且不只是李抱真,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武将都会问。
大唐的将军太多了,中外相加没有数百也有上千。
职官由正五品下起,散官由从五品下起,还要包括各级都尉,典军,各府各镇列将禆将等等。
尤其是节度使,军使,留后,留守这样的实际统军职务都是有权无品,有职无衔。
如果大家真的统筹起来归入一个统一的指挥系统里面,怎么分尊卑次序确实是一个大问题,而且是一个必须解决好的问题。
总不能大家进来排排坐吧?没有上下尊卑都是平级?那不是开玩笑呢。
而且像李抱真这种军使,其实连个具体的武将衔都没有,较起真来也就是个临时性职务,难道要去做个文官?或者作个校尉?
大唐凡是名称后面挂个使字的职务,都是临时性职务,暂时代表皇帝处理某些事务的意思,包括节度使,经略使,军使,观察使,黜陟使等等。
这些使官的级别权力什么的一般都会挂一些捡校或者兼任一些职务来体现,比如李怀光,捡校太尉兼中书令,还兼着河中府尹。
捡校不是实职,只是表示可以担任,可以替补,享受这个职务的同等待遇和权力。
张军的意思李抱真当然明白,就是削没了节度使军使等一切地方军职,大家以后都是皇家陆军的一部分。
这个时候,原来的节度使军使留后留守诸官就特么尴尬了,没有实际军职。
李抱真反复问的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以后我到底干什么能落个什么级别职务。堂堂一方军使总不能随随便便屈居人下。
张军看了李抱真一眼:“此时不是谈及此事的时候,还请军使稍安。”
顿了顿考虑了一下,感觉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太好,张军又解释了一句:“陛下为皇家军队最高统率,自然一切以陛下敕诏为准。
某已经推举马帅为陆军副帅,行天下军马指挥之职,然而人力有竭,一人何以指挥天下万万兵马?
即时当会以马帅为主,以兵部为辅,于陛下之下建立天下兵马都指挥,集众人之心力布署天下军事。
此事某虽有计划,但需承请陛下与马帅过目首允,此时还不好说与军使细听。河中事了,还是回了上都再说吧。”
“节下计算如何安排诸多节使?”
“军使以为,天下可需要诸多节使吗?此事陛下当有定计,某等为臣,还是不要议论为好。
不过,待天下兵马整训后,某以为统军与户政赋税当一分为三,军事是军事,户政是户政,赋税是赋税。
某会向陛下请辞府牧之职,归还户部,一心从军。”
“节下此言当真?”李抱真吃了一惊。
“军使面前某岂能戏言?某畅议军户税三者分离,自然应为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