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父亲的无比慈祥，想着法逼死自己的长子。做儿子的也很孝顺，亲手杀了他的老子。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就发生在匈奴王室内部。

可苏念对于这一出父慈子孝的好戏，却压根抱的就不是看戏的心思。

苏念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救出冒顿的确为禹城换来了短暂的安宁，可这安宁也太短了点。

蒙毅有些懊恼的说：“当初要营救冒顿是我的主意，如今看来，实在是太欠考虑了。”

“蒙大人别这么说，你当时想的也是位禹城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免得匈奴人趁我们立足未稳之时就发兵来战。只是没料到这冒顿的手段如此果决而已。谁能想到那阏氏姐弟俩竟如此不济事，这才几个月时间？就被冒顿连窝端了。而且这父子两更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做儿子直接雷霆手段斩杀了他的父亲，太出乎意料了。”

蒙毅又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这冒顿手段与心思都远超常人，所以才会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啊。”

在蒙毅原先的想法中，最好的局面就是匈奴王室的权力过渡可以用和平一点的方式来进行。而头曼单于还不足五十，他肯定还能活好些年头呢。只要头曼单于手段硬一些，力保阏氏姐弟，那么阏氏与冒顿之间的斗争一时半会儿肯定解决不了。即使冒顿最终能够坐上王位，也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那个时候，禹城早就做好了所有该做的准备工作。

可谁都没有料到这才三个月时间，冒顿不但解决了阏氏姐弟，更是连头曼单于都一并解决了，而且内部所有胆敢反对他的势力全都被一一剪除。

也就是说，现在的匈奴王室中已经成了冒顿的一言堂，至少明面上敢反对他的人已经没有了。

成弘有些不解的说：“二位是不是有些太多虑了？就算这冒顿单于再有本事，现在已经是寒冬，他们真的会在此时动兵吗？而且以往我们蒙家军面对的可是草原上的所有敌人，如今只是三者之一的匈奴，我们也未尝不是对手吧？”

“成将军，当时我们在上郡待的好好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执意来草原上立足吗？”

“为什么？”

苏念缓缓说道：“因为那个时候，蒙将军和蒙大人，还有我扶苏，明面上都已经是死人了，我们只要露面，就会把整个蒙家军都牵扯到危险之中，可其实知道我们还活着的人并不少。你想想，在骊山，代郡，咸阳，冯去疾的那个亲信。有多少人都见过我们了？

不仅如此，王离还将统领蒙家军，王离乃是王贲之子，对大秦的忠诚不必多言，你之前去了会稽，你应该也知道其实现在大秦国土之上已经危机四伏了。就算我和蒙大人可以隐姓埋名，你觉得蒙家军的下场会是怎样的呢？六国叛军四起的时候，蒙家军必然会被朝廷派去平叛，可我们蒙家军中有多少六国后人？这叛怎么平？到了那时，我想第一个离开蒙家军的就是领衔骑兵的连将军吧？其实军中像连将军这样的人不在少数的，他们忠于的是匈奴的敌人蒙家军，而不是大秦帝国的利剑蒙家军。

再者，蒙家军加入到了平叛的队伍之中，北境由谁来守？大秦纷乱四起，反而得了便宜的会是草原上的这几个国家。

成将军，你细想想，这里面有多少矛盾？我们如果不发动这样一场对于草原的战争，这些矛盾根本就是无法解除的。”

成弘听得有点懵，不是在说匈奴的问题吗？怎么又说到蒙家军的问题了？

蒙毅接着苏念的话解释道：“公子说的没错，想要排解内部的矛盾，发动对外战争的确是一个好主意。同样的道理，冒顿是杀父上位的，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老单于手下的亲信不可能会被冒顿全部诛杀，他所剪除的只是那些敢明面上与他做对的人而已。可除了明面上的这些人之外，谁知道背地里还有多少人不服气他？匈奴此时看起来上下一心，而且的确也算是上下一心，可实际上内在的矛盾非常多，想要排解掉内部的矛盾，他们同样急需要一场对外战争。

如果没有我们扎根在禹城的话，他们首选的目标就是月氏，毕竟东胡是有蒙家军支持的，他们只敢对峙，不敢正面冲突。一旦他们彻底颠覆了月氏，那么冒顿单于的威望就会得到极大的提升，从而坐稳他这个匈奴王的位置，而且可以在战争中再次清除那些不信任的人，同时提拔出一批他自己的亲信。

可是现在，月氏人往西退了数百里，而我们禹城成了匈奴人最大的隐患。如果我所料不差，冒顿单于此时已经在筹谋对我们的作战计划了。冬季时的确有诸多不便，可这份不便对于双方都是相同的。而且匈奴人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对于草原环境的适应程度要远超我们。”

成弘的心中有了几分了然，他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据蒙恬将军所说，大秦一统之后，没几年时间，国内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也就是从那时起，始皇才派蒙恬北击匈奴，屠睢与任嚣领兵征岭南。这又何尝不是用对外战争来缓解国内矛盾的一种做法？

看着年轻将军的表情愈发紧张，苏念宽慰的拍了拍成弘的肩膀。

“成将军，有句话你说的倒是没错，我们蒙家军未必就怕了他们匈奴人。虽然当初蒙家军面对的是各怀鬼胎的草原三国，而现在我们要面对的乃是匈奴人的全力一击。可实际上，我们蒙家军还从来没有放开手脚痛痛快快的和匈奴人打上一场呢。”

这显然是苏念多虑了，苏念担心成弘会未战先露怯，所以才想鼓舞鼓舞这位年轻将军的，可实际上以成弘无比丰富的作战经验，他只会慎重的对待敌人，却不会轻易露怯的。

“公子放心吧，我会立刻部署禹城的防御计划的，而且除了防御禹城之外，我还有一个想法。”

“哦？说说看。”苏念有些惊奇，这才多长时间，成弘已经有想法了吗？

“禹城虽然是一座大型城池，而且我们在这里屯兵数十万，可实际上这些兵马仅仅在禹城的话根本就施展不开手脚。毕竟在上郡时，我们蒙家军要防守的乃是整个长城一线。现在将所有兵力都部署在禹城，实在是下下策。

以我之见，只要斥候得到了匈奴起兵的确切消息，我们便立刻同时起兵主动攻打匈奴都城。到时候再以秦军的身份勒令东胡人对匈奴施压，最好可以形成至少双线开战的局面。”

苏念用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点了点：“对，这就叫什么来着？鸡蛋不能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