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理来说本应被冒顿单于视为死敌的炳琦真的还活着的话,那很有可能就是去了月氏。要说他是去了其他地方逃命倒是没多少可能的。
就像成弘为什么会产生怀疑一样,连亲生父亲都可以亲手宰了的冒顿会轻易放过曾经差点把他害死的炳琦?几千人又怎么可能逃得过冒顿的手掌心?
除非是冒顿和炳琦达成了什么交易,炳琦对于冒顿来说此时还有用,所以才会把他留下的。
可这样一个中庸的将才能有什么大用处呢?
倒也不难猜测,炳琦在几月之前其实是和月氏人打过交道的。
下了屠城令的炳琦在月氏腹地的战事中没有取得大胜,虽有损伤但也不是过于狼狈。
这就足以证明在那个时候,炳琦和月氏的瑞龙将军已经有了联系。搭上线了?
或许对于冒顿来说,他留炳琦活着的理由就只有这一点了,除了与有深仇大恨的月氏人取得联系之外,炳琦还能有什么作用?
相较于被当做头号大敌的匈奴,苏念对于月氏的了解其实并不深,毕竟所有的力量都被派到了面对匈奴的战场上。至于月氏,只是让贾仓将军坚守城西阵地罢了。
可是炳琦要是和瑞龙将军搅合在了一起,而且是听从了冒顿单于的命令,那么月氏的威胁也会大大提升了,可以预见的是在边、吴二位将军在图柳城的利好消息传来之前,禹城的处境将会极度艰难。
在禹城城外开战之后,边将军才率四万骑兵由小径直取图柳城。即使匈奴腹地已经成了一片跑马场,可要兵临图柳城下,再让图柳城的消息传回冒顿的耳中,至少也得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
第一天的战事以冒顿削肉除毒而结束。
天亮之后,苏念虽然得到了昨天夜里月氏人的进攻已经被贾仓老将军拦了下来。可当他把自己关于炳琦与瑞龙将军联合的事告知了成弘之后,成弘立刻决定要亲率城中的一万骑兵和贾仓将军部主动寻找月氏主力作战。
由于昨夜月氏人才被打退,所以此时肯定没有走远,寻求月氏人的主力倒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可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等于以处于弱势的兵力同时和他们双方开战了?会不会有些冒进?”在苏念看来,还是先把注意力都放在一处比较好。
“公子说的没错,这样做的确有些急功近利了,可是一旦等曹胜将军的十万人耗损过大,我们只能被困于禹城的时候,再想出兵就没有机会了,那时月氏与匈奴合兵一处,我们的压力会非常大。现在我主动出击,倒也算是把未来几天可能出现的危险稍微提前一些而已,现在越困难,被围困之后或许就会越轻松些。”
曹将军大步流星的踏来,看样子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苏念点头对成弘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去做吧,万事小心。”
军中可以说是分工非常明确的,除了童猛的那三千重骑兵是最后的底牌,不到绝境不会轻易使用之后,其他军人基本上全都派上了用场。
成弘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做好决定之后,便直接去点兵了。
而曹胜听闻了此事,却有些难言之隐。
“曹将军这是怎么了?”苏念估摸着曹胜本就无比稳重,此时可能也觉得成弘的决定有些冒失,觉得有些不妥?
可此时成弘已经离开了,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公子,有一件事,很麻烦。”曹胜将军长叹一口气说道。
“军中士气非常低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未战就先败了。”
在数年之前,面对着来去如疾风的草原骑兵,中原人是实打实的劣势,各国人为了抵御草原骑兵南下,都在国土之上修建长城,可终究拦不住草原骑兵的铁蹄。这么多年以来可以说是饱受其害。
抢劫粮食以及各种生活必需品,随意掠夺人口,下手狠跑的快。以至于一旦听到草原骑兵的名号,中原人士先是打心眼里怕了三分。
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秦皇一统之后,下令要将各国的长城连在一起,并且派出以蒙恬为首的诸多功勋将领北击匈奴,情况这才有了一些改观。
那几年的时间里,跟随蒙恬而来的老一辈将领大多都死在了草原上,就连王贲之子王离也差点丧命。而作为统领三十万大军的主帅自然不可能亲自带兵死战,这才留得了一条性命,可即使是这样,蒙恬的身上依旧可以说是伤痕累累。
在那几年中,蒙恬总是身负黑色铁甲,孤身站在战场边缘的至高点上,身旁就是随风飘扬的蒙家军军旗。
陷入厮杀的所有战士只要一回头,便可以看到远处那个黑色的坚毅身影以及略显古朴的旗帜。不得不说,蒙恬的这种做法无形中极大的增加了大军的士气。
试想想,统筹全局的蒙恬将军亲自站在城外的岗哨之上,而他手下所有将领全都带头陷阵,士兵们怎么可能不会受到鼓舞?
当然,这只是蒙恬初来上郡时,最艰难的那段时光而已。后来草原各国在秦兵手下吃了大亏,再也不敢轻视,反倒是他们落入了下风。
一万悍不畏死的战士要比十万暮气沉沉无心作战的士兵作用来的更大些,士气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而现在,许久未尝败绩的蒙家军却在昨天半天时间之内,就已经损伤近万人,而且被打退了整整十里,使匈奴人一日之内就逼到了禹城脚下。
如此快速的溃败,自然让大家的心里产生了低落心理。
听到曹胜说了之前蒙恬的做法,苏念只能苦笑一声。现在蒙恬虽然还活着,可是已经去琅琊老家养病了,而且昏迷不醒,怎么可能用蒙恬来给大家增长士气?
嘶鸣声音传来,看来成弘已经点兵出发了。
曹胜无奈道:“现在士兵们都以为蒙恬将军只是暂时生病了,所以才没有露面而已。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大家都不知道蒙将军其实已经不在军中了。要是让大家知道蒙将军重病垂死,想必士气会更加低沉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蒙将军数月未露面,大家生疑也是很正常的事。曹将军,准备出城迎战吧,关于这件事,我和蒙毅大人商量商量...”
曹胜走后,苏念情绪低落的朝着蒙毅家中走去,备战以来,蒙毅应该是最忙的那个人了,所有有关军备后勤以及伤员安置的事务都要经他的手,刘老头虽然也在一旁协助,可毕竟年纪太大了。
禹城之内未参军的人都是各忙各的,似乎并没有被十里之外的战事影响到太多,只有时不时抬进来的伤员提醒着人们危险已经很近了。
一个中年汉子用一块沾了血迹的布盖在被绑起来的肥羊脸上,那羊的叫声非常凄惨。
苏念认识这个人,他是个屠夫,每天做的就是宰杀牲口的事,不过这人也有趣,他总是会用布将牲口的眼睛盖住再动手,而且下手可谓快准狠,说是为了不让动物在临死前经受太多痛苦。
在经过这个屠夫身边时,苏念听到他在自言自语的念叨着:
“我生不为挨饿,你死不为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