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为了救他们,便会在马大人面前认罪呢?”苏念忽然发现这个陈胜的头脑非常清醒。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人又多,脑子又挺聪明,看来软的硬的都不好使了。
在短短时间之内,陈胜就已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即使要造桥,也是明天的事了,似乎是为了炫耀自己有多聪明,陈胜缓缓说道:
“你会救他们的,因为他们并不是你的奴隶。我陈胜虽然没有什么尊贵的身份,可也算是结交了不少好友,有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这世上没什么蠢人,只有你对别人以诚相待,你如何对待别人,别人也会如何对待你。
如果苏先生你往日对他们几个不是打心眼里的好,他们又怎么可能回来陪着你一起死呢?之前你冒险让这位小姑娘离开,而将自己独留于险境之中,不就恰好证明了这一点吗?”
苏念都不知道这陈胜到底是自作聪明还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了,周列他们很显然只是关心则乱而已,尤其是听小晚将当时的危急情形描述一番,自然更加焦急,这才走出了一步昏招罢了。
陈胜一顿分析,苏念也没有要打断他的积极性,而是在心中想着接下来的局面该怎么应付。
不过苏念的静默在陈胜看来就成了默认,因此更加确定只要拿其他三人做威胁,苏念必然不会乱来的。
大雨停下之后,与山间林野的清凉舒适相比,破庙内就显得有些沉闷了。除了被捆起来的苏念四人之外,陈胜等人都在外面休息,深夜时秋意凉了也不打紧,反正今天砍树时多了许多柴火,正好用来生火。
庙内漆黑一片,周列小声说道:“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要去见那个马大人吗?”
“这陈胜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说服的,在桥梁重新搭建起来之前,我再找机会和他谈谈吧。”
苏念心中有一个大概的思路,既然陈胜言语中已经说了他是个喜欢结交好友的人,那么不妨就和他说一些‘真心话’吧,事已至此,套路不管用了…
就在苏念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黑暗中的他却察觉到有人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的手。
这种感觉非常熟悉,以至于苏念立刻就识别出了这手的主人是谁。
“小晚?你怎么把绳子挣开了?”苏念侧过头,在小晚的耳边轻声询问。
“苏大哥,我这就帮你们也解开。”小晚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她只是个小姑娘,所以绑的并不像其他几人那么紧。可那些汉子也没料到小晚不是寻常女子,她通过两只手腕不停的来回活动,竟然真的将绳索给松动了不少,加上她的手腕比较纤细,在只将手腕磨红的情况下,就已经顺利的将手脱了出来。
苏念朝外面看了一眼,这些人非常谨慎,篝火照耀,已经入睡的人都是紧紧靠在一起的,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时刻戒备着。
这种情况下,就算将身上的绳索解开了,那也无路可逃。
想到这里,苏念连忙制止了小晚的举动。
“先不要轻举妄动,小晚你听我说,我明日想再试一试,若是不成的话,明天夜里,我们再找机会和他们拼了,现在为时尚早。”
苏念说拼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到有些心虚,一共就四个人,而且手中连个兵器都没有,拿什么和人家拼?不过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该拼还是得拼。
“对不起,都怪我。”小晚靠在苏念的背上,有些失落的说。
听完苏念的话后,她已经将那明显有些松垮的绳套重新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挣脱。
苏念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小晚的头发:“要怪也是怪我没保护好你...”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又开始忙活了起来,虽然现在那两个秦吏死了,不过陈胜已经拿定了主意,继续伐木造桥,准备渡河之后向渔阳郡进发。
在苏念的特意要求下,陈胜答应了将他带到河边好好想想。
“事关生死,是得好好想想。”陈胜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苏念的请求。
大家都在忙,陈胜和吴广带着被捆得依旧很结实的苏念在河边暂时充当起了监工的角色。
看到苏念眼睛直直的盯着湍急的河水,陈胜轻笑着说道:“那个小姑娘是你的女人,那两个剑客也不是你的奴隶,更像是朋友,对吧?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陈胜在此起誓,一定保证他们三人安然无恙。”
吴广却威胁道:“如果到了马大人那里你敢乱说的话,我吴广也向你保证,你的女人和兄弟肯定会死在我们前面。”
吴广看向苏念的目光相当仇视,这事太气人了,宋万与刘武明明就是苏念亲手射杀的,现在反而被苏念威胁要栽赃给他们两个...
苏念像是没有听到这两人的话,他娓娓道来:
“你们知道吗?在这样的一条河中,有各种各样的鱼类以及其他物种,体型有大有小,体型大的那些往往就会以弱小者为食,而那些小鱼苗之类的,不但很难找到吃的,生存还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威胁。
不过我们无需担心这个,因为我们是人,即使是再大再凶残的猛兽,我们手中的刀剑强弓都可以将之拿下。再不济我们身为人还可以通力合作,总之肯定是不会把野兽什么的放在眼中。”
陈胜和吴广不知道苏念到底想表达什么,只能暂且先听着。
“接下来就说说我们身为人的事吧,我认为每个人应该都是平等的,就像被你们抓起来的我们四个中,有人从小吃不饱饭,有人每天都要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那个小姑娘更是从小受人欺负,只能逃到深山中去,可那又怎样?我们四人的交情你们也看到了。
去年在咸阳城外有一次针对秦二世的刺杀,我凑巧路过那里,秦二世如今才堪堪成年,估计和你们站在一起的话,比你们还要矮小一些,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屁孩,他在咸阳宫中随便下一道御旨,就会有无数百姓奔波劳累甚至赴死,就像在骊山陵墓中,他可以在谈笑风声间就让那五十万民夫陪葬。我当时就在想,都是人,凭什么我们就要受这份气?
那些王公贵族们在六七十岁的年纪时依旧神采奕奕,可是长年耕种的百姓能够活到五十就已经算是长寿了,这公平吗?”
看到陈胜似乎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苏念轻笑一声接着说道:
“去年渔阳受灾,有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当时朝廷根本就没有人来管此事,因此导致了渔阳一带盗匪盛行,流寇肆虐。我估计你们此去渔阳戍守就是为了抵御盗贼的吧?要不然也不会催的这么紧并且非去不可了。我这次是死定了,希望你们二位可以多加小心,在盗匪刀剑下活下去,顺利回到家乡。
不过这似乎也没有多大作用啊,这次平安回来了,还有下次征召呢?下下次呢?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其实这样想想,我这样直接死了倒也干脆,免得像你们二位一样,大好年华却要消耗在这无穷无尽的徭役当中,日日提心吊胆。可惜了,即使有了功劳,也是那些大老爷们的,与你们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苏念打趣道:“两位,我虽生为贵族,不曾吃苦,可却要早死一步。你们虽经历了诸多疾苦,可说到底要比我活的长久一些,这样看来,倒也还算是公平。”
陈胜猛地将脚下一块石头踢入河中,他瞪着苏念道:
“公平?若是公平,凭什么我等生来就要受苦,有些人生来就踩在我们的头顶上?难道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