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晚:
虽然她听清楚了苏念所说的每一个字,可她实在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方向盘是什么?”小晚仰起头,好奇的打量着苏念。
“额,其实没什么!”苏念知道小晚心中肯定有很多问号,不过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胡乱搪塞过去。
“说嘛。”小微抱着苏念的胳膊撒娇,无辜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哥哥,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好不好?”
看着小姑娘一脸天真的求知表情,两个马尾辫随着她的撒娇动作一抖一抖的,再加上苏念想起刚才的无心之语,一时间被逗得心里直痒痒。他呼出一口白气,随后不由分说用大手捂住了小晚的嘴巴,故作严肃的说:
“一个小姑娘家的不学好,整天问些什么东西?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吧,知道的太早对你那幼小的心灵不好。”
顺利找到小晚,苏念可以说是再无其他牵挂,因此便开始盘算着离开薛城了。
三天之后,盖云在陆续有各路诸侯应邀来共商反秦大计的情况下,和另外一人来到了城中的郡守府邸。
这个人就是从韩地赶来的张良。张良按照苏念之前在会稽所说,又去找了韩襄王的庶孙韩信。虽然他挺愿意相信苏念所说的话,这个韩信有定江山之大才,可他总觉得不是那么靠谱,似乎有些夸张了。
这韩信的确有些才能,可远远没有达到举世无双的地步,张良只能归结于韩信还需要成长吧?
张良的父亲以及祖父共担任五代韩相,若韩国未灭,张良也会是王佐之才。而韩信只是襄王庶孙而已,因此当张良表明心意之后,韩信立刻便跟随张良离开了韩地,此时也一同来到了薛城。
恰逢修远说苏念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找盖云商量,张良与盖云也是旧识,所以张良便跟着盖云一同来找苏念了,他顺便想再问问关于韩信的事。
没几个人知道此时项梁的军营当中有两个叫韩信的人存在。一个心比天高却出身不高,大好年纪去当了一名看守粮草的士兵。另一个韩信身为被亡了国的宗室之人,并且被大名鼎鼎的张良当成得之可得天下的大人物来郑重对待。同名同姓,而且同样的相貌不俗,眼下的境遇却差了太多。
张良和盖云都没有见过小晚,所以当他们看到满脸胡茬的苏念身边跟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后,张良有些好奇的说:
“真是没想到苏先生已经成家了。”
苏念觉得说是成家了也没什么大毛病,毕竟他都三十多了。
将小晚拉到身边,苏念郑重的向张良和盖云介绍道:“她叫小晚。”
盖云抬起眼皮打量了小晚一阵,然后有些纳闷的说:“我说苏念小子,你这闺女倒是长得挺讨人喜欢的。”
“噗。”苏念将刚喝进口中的一口热水喷出,小晚以为苏念被呛到了,连忙用手为苏念顺气。
“你这是怎么了?”张良关心的询问道。
张良并没有对盖云的话有什么异议,敢情他也把小晚当成自己的闺女了?
修远在众人脸上打量一圈,小晚没见过盖云和张良,此时只顾着用手擦去苏念脸上的水渍,根本顾不得说话解释,苏念被呛到了也无法开口。修远便替苏念解释道:
“师父,你们都弄错了,她是我小晚嫂子。”
苏念把气捋顺之后相当无奈的看着这两位:“我说二位都是什么眼神啊?你们从哪里看出小晚是我闺女?”
“小子,你这就叫做老牛吃嫩草吧?”
苏念冷哼一声,不满的嘟囔着:“我和小晚郎才女貌,哪里轮的到你们来多说?”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不佳,与小晚站一起看起来差距挺大的,就让小晚去找虞亦卿玩了。
今天正好是数位诸侯会盟的日子,盖云在项梁军中职位不高,所以他离开军营也无妨,而张良在韩地新拥立了韩王成,接下来到底是留在韩地辅佐新韩王,还是跟随者刘邦?张良其实心中也没做好决定。
“两位,你们可知道北边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事?”张良的手指非常有节奏的轻轻在桌面上敲击着。
“苏先生说的是赵地还是燕地?据我说知,似乎并没有什么重大的消息传来啊?”
苏念缓缓摇头,他面容严肃的说:“不是什么赵地或者燕地,而是更北方!”
“匈奴人?”盖云知道苏念出身于驻守北方抵御匈奴的蒙家军,所以他很快就联想到苏念所说的大事是有关于匈奴人的。
“对,根据可靠消息,匈奴人最近在草原上有大动作。”苏念其实并不知道草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肯定出事了,否则蒙毅也不会选择坚守不出的。所以他现在只能说的比较含糊。
苏念接着说道:“在一年多之前,匈奴内部发生了一场动乱,老单于头曼被他的亲生儿子冒顿亲手斩杀,年轻的冒顿上位之后在严寒之季就大动干戈,我担心他们有南下的意向。”
与盖云不同,张良不知道苏念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匈奴人,数百年来,虽然中原时常受到草原游牧民族的侵扰,可从来都没听说过草原骑兵到过他们眼下所在的薛城这个位置。
“苏先生是不是想多了?当年燕赵两国为了抵挡匈奴,劳心劳力修建长城,后来秦灭六国,蒙恬奉命北击匈奴,并且将之前的长城连接,形成了如今绵延万里的长城防御工事,十多年来,匈奴人再也没有南下半步。如你所说新单于或许手段毒辣,可他杀父继位,肯定会有不少反对之声,真的会有心思叩边吗?”
中原百姓毕竟十多年都没有听过匈奴人南下的消息了,他们听到的大多都是蒙恬又率军收复了多少失地的利好消息。草原骑兵的名头自然越来越弱,更别提张良本就是韩人,而韩国位于中原四战之地,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匈奴人。
不是张良不把那些看不见的敌人不当回事,实在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苏念无奈的说:“子房兄,我只能说一句,这个冒顿单于绝非一般人。实不相瞒,我与此人打过交道,被浸了剧毒的暗箭刺伤手臂之后,他能够当机立断割下手臂上的肉来防止毒素遍布全身,杀父上位才一个月时间,他便可以冒着漫天风雪点起数十万大军。”
“就算这冒顿单于再厉害,与我们眼下有什么大干系吗?”张良有些犹豫的说。
虽然他与苏念打过几次交道,而且两人相谈甚欢,以兄弟相称,可那些关于匈奴王廷之事,可以说是远在天边。
“当然有关系。”苏念用手指蘸了几滴水,在木桌上画了一道笔直的线条。
“当年始皇嬴政为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为边境军补给,也可以说是为了能够让军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发生战事的地方,蒙恬奉命修筑了九州直道。沿着直道,大军可以在不到一日时间就由咸阳抵挡上郡,甚至就连国土最北方的云中郡,不足两日,便可以由咸阳顺利抵达。子房兄想想,一旦长城失守,最擅骑射的草原人沿着九州直道南下,中原会发生什么?”
张良终于有些紧张的说:“事情应该不至于发展到那一步吧?秦人将战力最强的军队就部署在北境”
张良也说不下去了,国土之上乱成这样,大秦朝廷将北境军调来平叛也无可厚非,那么匈奴人谁来守?如果真的被匈奴人大举南下了,那他们这些所谓的反秦大计也就成了笑话。在六国未灭之前,燕国在与草原骑兵的交手中可以说是输多胜少,而赵国虽然有李牧将军长年坐镇北境,并没有在匈奴人手上吃什么亏,可赵国也为了抵御匈奴而耗费了不少国力。
难道中原人据长城而守,真就挡不住草原骑兵吗?那倒未必,只是当时各国之间互相提防彼此,谁都不敢将全部兵力部署在北方,只能是分兵防守,所以才会吃亏。而秦灭六国之后,国内并无其他担忧,这才可以让蒙恬统帅浩浩荡荡三十万精锐之师北击匈奴。
“子房兄,大秦气数将尽,此乃天意,可是匈奴人趁机崛起,对于我们所有人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张良看着苏念怔怔出神,最初遇见苏念是在骊山,他想的是用救民夫这件事来为自己壮大名声,从而拉起一支自己的势力。至于能否真的救出那些民夫,张良其实并不乐观,所以他没做任何准备工作,带着二十个人就没头没脑的跑到了骊山脚下。可苏念却是做足了十足的准备,真的一铲子一铲子把那五十万陷入必死之地的民夫救了出来,不为名不为利,那件事自始至终就没有扩散出去。
他也是从那时起开始佩服苏念的格局,可后来他觉得自己还是小看苏念了。身为秦人,在看到秦二世的暴政后,苏念出现在了楚人项梁起义的会稽郡中,单单是开学堂?张良不太相信,果然,苏念又出现在了项梁的大本营中。
可是现在,当他们所有人都在为如何反秦而做各种谋划时,苏念的目光已经放在了包括秦人在内所有的中原人共同的敌人身上。
不但识人的目光毒辣,而且格局也非一般的大。这就是张良对于苏念的看法。
“那我们该怎么办?望苏先生指教。”
指教两个字从张良口中这样说了出来?
苏念受宠若惊的说:“指教不敢当,我准备前往草原一趟,不过我这人没什么本事,生怕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所以今天是特意请盖云先生能够跟我一同前去的。不知盖先生是否愿意?”
盖云的心中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可以说是相当简单,他当即说道:“我陪你走一遭便是,小子,你准备何时出发?”
“尽早出发吧,你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军营了,我们即刻启程。”其实从盖云刚刚的表情来看,苏念已经知道这位顶尖刺客愿意陪自己一同北上了。
听了苏念的话,盖云立刻起身告辞,他现在就要去找项伯说清要离开军营的意图。
看着明明已经四十多岁的盖云这样着急忙慌的冲了出去,苏念尴尬的对修远说:“你师父怎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这个师父他为人直率,不拘小节!”修远心中暗自嘀咕着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稳重些呢?
张良见苏念说了他要亲自动身前去草原一趟,却并未细说,想必苏念在草原上肯定也有自己的部署吧,要是没有眼线,他怎么会如此了解那个冒顿单于呢?
也许是不方便对自己说?
张良也不计较这个,他端起一杯热茶说道:“苏先生若北去草原,不知何时才能重逢,此去千里迢迢,就算有盖云在身边护佑,先生也要多加小心。”
“兄长放心吧,我这人惜命的很。”苏念笑着和张良以茶代酒碰了杯子。
闲来无事,苏念又询问道:“不知兄长有没有找到韩信?”
“找倒是找到了。”
提起此事,张良又放下杯子叹了口气。
“兄长有话不妨直说。”
“兄弟,你和我说实话,这韩信真有你说的这么神吗?”张良有些迟疑的说:
“不是我怀疑你的眼光,能和我说说你是如何笃定得韩信便可得天下的吗?我观察此人许久,的确有些才能,可我总觉得与你所描述的那种经天纬地之才有些不符。”
苏念心中一动,难道自己在淮阴遇到的那位才是真正的韩信?
“不知子房兄找到的这个韩信年岁多少?”
“三十有余。”
苏念点了点头,三十左右还差不多,自己在淮阴遇到的那个韩信太年轻了,才堪堪二十三岁,而且眼高手低,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厉害人物。
“兄长,分别在即,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其实当年在骊山相逢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刘邦,甚至都没听过。”
“这怎么可能?如果你没听过刘邦的名头,又是如何知道刘邦不同常人的?”张良不可思议的说。
苏念作出不好意思的神态,他犹犹豫豫的说:“其实,我略懂一些占卜之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算出来的。我前些日子与刘邦也有一番交集,刘邦已经年近五十,在此之前我是真没听说过他。而这次我向兄长举荐的韩信也是一样的道理,不是我眼光毒辣看出韩信有大本事,而是算卦占卜算出来的。我也没有见过这个韩信,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实,韩信的确非同一般。”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苏念而是其他人,张良都想开口骂人了。占卜?算卦?听起来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看着张良无比丰富的面部表情,苏念也有些悻悻然,自己一个大好男儿,恐怕在张良眼中的形象俨然成为了一个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