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预知侯府千金是凶是险，我们下回分解”一阵雪花音后，吴大爷关上了收音机。

宋舟抱着那扇有些变形的木门走了出来“吴大爷，您坐这儿干嘛呢？小心冻着。”

吴大爷收起小马扎，活动了下筋骨道：“我还以为你们局里有热闹看，竟然这么快就摆平了，没意思，不过刘局坑了人家姑娘多少钱啊？”

宋舟赶忙辩解：“吴大爷，不是坑！正经的照价赔偿，酥哥让您说成啥了。”

吴大爷摆摆手：“反正我听得一清二楚，你们就是合起伙来欺负人家姑娘了！”

“唉，老头儿死倔。”宋舟只敢低声嘀咕一句。

这吴大爷是梦境出售局的常客，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私自给家人定制梦境。有事没事就搞一出父爱如山、世上只有父亲好的戏码。更过分的，就是把别人的父爱梦买回来，强制输入到儿女的梦境里。

宋舟在梦境出售局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吴大爷，起初以为这老头被家人抛弃、生活艰难，迫不得已用这种方法让老婆孩子回头，结果时间一久才发现，就是退休在家嫌大了没事干，外加退休金太多没地花！！！

“吴大爷，您来就为了看热闹？”宋舟费劲的把门固定好，又一脚把变形的地方踹直。

“哪能啊，我是来……”大爷挠挠头，有些记不起来自己是干嘛来的“哦，对了，我是来找刘局的。”

高甜从后备箱中抢救出了行李，眼花缭乱的名牌logo就像张牙舞爪的荆棘草，刺的远溯眼睛生疼，也要做多少假账才能给局里一人整一个呀，想到这远溯不由的摆弄起金算盘。

王闻天带着高甜来到她的房间，由于常年没人居住，刚一推开门高甜脑中闪过了天气预告，接下来本市将迎来大雾天气，能见度少于50米……

那一股子陈年老灰，浩浩荡荡的漂浮在空气中，轻轻吸一口可能就有窒息而亡的危险。

“你们这屋子是用来养灰的？”高甜捂住口鼻，没敢走进一步。

王闻天硬着头皮往里进，刚换了两口气就感觉鼻腔中充满了烟尘感，随即而来的是响彻云霄的喷嚏声，那波澜壮阔的声响硬是给踹直的门板又造成了形变。

“干什么呢！”宋舟揉着耳朵赶来。

高甜指着屋内“你们这是给人住的地方吗？你看看这灰尘多大，居住环境多恶劣，我可跟你们讲，我要住这屋子出事了，算工伤！”

“哎呦。”宋舟叉腰，不服气道“我们这就剩一间空房了，你要不爱住可以去院子里睡，我们不介意！”

“你……”

“吵什么？”刘酥本不想过来，可听见高甜出众的泼妇声和宋舟惊艳的撒泼声迸发而出，就知道俩人又杠上了，只得让吴大爷在大堂等着，自己过来看看“你们俩不吵架，难受？”

清冷的声线自带威慑力，宋舟和高甜瞬间安静下来。

“酥哥，你给我换一间屋子吧。”高甜央求道“这里真住不了。”

宋舟不乐意了“叫刘局！酥哥也是你能叫的？！”

“哎呦，凭什么你能叫我就不能叫。”高甜一脚踹开行李箱，撸起袖子，鼓足中气“我就叫！酥哥，酥哥，酥哥，酥哥……”一连说了几十个，脑袋有些缺氧。

宋舟也不是好惹的，自己对刘酥的专属称谓被别人叫了去，莫大的耻辱！从此他在刘酥这就没有独一无二的东西了！

宋舟一把捂上高甜的嘴，本就呼吸不畅的她挣扎起来，两只手死劲扒开宋舟的手掌，奈何毫无作用，高甜只好改用必杀技！

一股湿粘温柔的触感滑动在宋舟手掌中央“你竟然舔我！”宋舟放开手，赶忙拽起王闻天的衣角擦净高甜的口水“你可真恶心！”

“怎样，姐姐今天就恶心你了。”

见二人又呶呶不休起来，刘酥深深的吸了口气，强压下怒火，如果放在从前，刘酥可能会亲自刮了他俩。

“你们再吵，今晚都去给我收梦。”

此话一出，宋舟表情骤变，赶紧闭嘴，不再多言。

梦境出售局有一套自动收集梦境的系统，但是很多人的梦都是以碎片化的形式出现，系统时常屏蔽掉这些碎片式梦境，这就需要进行人工收集。宋舟来了两年，只去收过一次梦，但就一次的经历，已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收梦时所用的东西叫做“魇”，只有手掌大小，形态上就像个圆盘，盘子下方有个金属倒钩。收梦时，把倒钩随便刺入身体上的某个部位，梦境就会被倒钩吸入圆盘，刺入时毫无痛觉，只是在第二天，身上会莫名多出一个划破的伤口。

对宋舟造成阴影的不是收梦的方式，而是极具困难的过程。收梦时需要先进入别人家里，不管是平方、楼房还是独栋别墅，只要收梦任务下达，就必须完成！宋舟第一次去的地方是荒郊的大型狗场，为了让远溯收梦成功，被几百只狗整整追了三个小时候，衣衫褴褛、伤痕遍体。最后，宋舟报了警，采取了自首保命的方式才免于狗口。

从那之后，宋舟拒绝了一切的收梦行动，全由其余三人代劳。

听了刘酥的简单讲解后，高甜对收梦有了略微了解，不过她对收梦的工作没兴趣，倒是对进别人家里兴趣浓厚，只收梦不顺东西，难怪局里这么穷，高甜暗暗想着。

见二人不再吵闹，刘酥带着王闻天回到了大厅，宋舟被迫留下帮高甜收拾房间。刘酥对他们下达了最后通牒，再吵架不光去收梦，还要做一个月噩梦！

梦境出售局讲究团队合作，要是二人不能共存，很难开展之后的工作。

“喂，收梦不是挺好玩的吗，你干嘛要怕？”高甜调侃道。

“你去过一次就知道了！”宋舟撇了她一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要是去过后还说有意思，从此你就是我姐！”

高甜嘴角一勾，将箱子里的衣服利索的倒在铺好的床上“那为什么他们三个不怕？”

宋舟边扫地边说道：“闻天记性不好，上午发生的事下午就能忘。远溯只喜欢算账，其他的事他压根不放在心上。而酥哥……”宋舟顿了顿，沉思片刻道“酥哥什么都不怕。”

“骗鬼啊！哪有人什么都不怕的。”高甜走到宋舟面前，单手叉腰，意味深长道：“除非他不是人。”

此话一出，宋舟手腕一抖，表情瞬间僵住，眼神也失去了焦点，他抬起头对上那双透着肯定的眸眼，那里面也有自己。高甜的话直击宋舟心底，他的确也这样想过。

一年前，宋舟亲眼见过刘酥杀人，手法残忍，干脆利落。殷红的血液从动脉喷出，如同璀璨的烟花，在刘酥脸上绽放，双眸一闭，妖艳魅惑。那时的宋舟竟一点都不害怕，他直直盯着刘酥的脸，那张有了血腥味的面容，活脱脱像个艺术品。

就连事后，宋舟再次回忆起那个场景，也没有一丝害怕，甚至连报警的想法都没有。

刘酥身上有股神奇的魔力，生杀予夺，让人臣服。宋舟从那之后便开始怀疑，他可能真的不是人。

大厅里，远溯给吴大爷沏了杯西湖龙井，茶叶在水中舒展躯体，毫不收敛的挥发清香。但怡人的香气并没有驱走紧张的气氛。

刘酥坐在吴大爷身旁，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您是说最近做的梦都一样？”

“对，就是一片很蓝的天空，中间啊……”吴大爷边说边比划“有片特别特别白的云，不光是我，我家里人最近的梦都是这样，他们还以为是我故意在你这定制的呢。”吴大爷优雅的吹了吹茶，随后猛嘬一口。

刘酥问道：“闻天，查到了吗？”

“嗯，查到了。”王闻天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将吴大爷的梦一一为刘酥展示“这些是吴大爷最近的梦境，基本是在晚上九点到凌晨五点，梦境看起来毫无异常。”

“怎么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肯定是一片蓝天和一朵云。”

刘酥歪着头，揣测着王闻天话里的意思，随即露出一丝浅笑，对吴大爷道：“今天很晚了，您先回去，等我们查清楚了再通知您。”

“要不我明天把我老伴也带来，她记性比我还好！”吴大爷迫切的证明自己，生怕刘酥嫌他年事已高，不愿帮他查。

刘酥依旧保持着平淡的笑容：“不用，您在家等消息就好。”

吴大爷叹了口气，只得说声好，便拎着马扎回家了。

这要搁其他后辈，吴大爷定会仗着岁数大这一优势，强迫别人赶紧忙活！不过这招却在刘酥身上使不得……

吴大爷从小随家人逃难，逃到这里。那时候就有了梦境出售局，当时的局长是刘酥的太爷爷——刘戚。

吴大爷每每见到刘酥都能想起他太爷爷，从那双神似的眉眼中，还能回忆起刘戚曾经干过的事情，不由得浑身一震，连同的对刘酥的态度也恭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