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酥回忆起白天诡异的梦境,擦盘子的女人,搭木头的男人,还有个吃人的孩子,皑皑白雪地里的惨剧,真的只是老人家的梦境,而不是影射什么?刘酥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他看到一具疲惫的身影映刻在窗户里,是自己的。
往日锐利的目光里多了些疲倦,不行!刘酥深吸一口气,伴随着胸膛起伏,疲倦被强制抛离到体外,这具身体跟大脑永远也不能接收“累”这个信号,唯有拼命的运转,才能解开一切谜团。刘酥不自觉的握拳,等一切结束该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了,再让那家伙替自己收拾残局,搞不好会先疯。
刘酥的神态变化被宋舟全部看进眼里,疲惫的眸光一下子亮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冷峻。宋舟试探道:“酥哥,你没事吧?”
刘酥转身,眯起眼“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很累,但又觉得没有……”宋舟支支吾吾,嘴巴张了又闭。
“想问什么你就说。”
“酥哥,你打人的时候在想什么?”宋舟问出口便后悔了,烂问题!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问“我觉得那时的你不像你,像是一只……野兽。”
一阵凝重的停顿,刘酥语气极轻“宋舟,如果可以选择,永远不要拥抱黑暗。”
“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懂的。”说罢,刘酥走到桌前,伸手拿起酒瓶,走去阳台。
王闻天拉开阳台窗户,侧身为刘酥让路,态度恭敬。
“什么意思?”宋舟眉头紧锁“什么叫如果可以选择,谁敢给酥哥出选择题?”
“不知道。”远溯想了想,硬憋出一句“可能是刘局的家人。”
“刘家现在除了酥哥还有其他人?”
“当然,刘局还有个亲哥哥跟两位表姐”
“我靠!”宋舟大吃一惊,仿佛自己昨天刚入职梦境出售局“我怎么不知道?!!”
“刘局不让他们来。”
“兄弟反目?”
“不是。”远溯摇摇头“刘局的哥哥刘诏是警察,出现在局里太惹眼了,你知道的跟局里做生意的人非黑即白,对刘诏影响不好。”
“局里的生意都惨成奶奶样了,还怕影响……”宋舟尴尬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骤变“酥哥的哥哥是警察,那……杀人打人的事都是他摆平的?”
远溯点头“是的。”
“我靠!”
“你能说点别的吗……”
“不能!”宋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太刺激了!我要被酥哥……”
“灭口了。”一阵浑厚的男声响起,方南正站在房间门口,穿着亮眼的花衬衫,左右胳膊上隐约露出纹身,遮住那张风度翩翩的脸,俨然像个街头混子。
方南已站了许久,只是几人唠的太欢,没注意到。方南阴沉着脸,插着腰大步迈入“刘酥呢?”
这是宋舟第一次听到有人直呼刘酥大名,往常方南也会把尊称挂在嘴边,难道今晚听到我们议论他奶奶……
“酥哥在阳台,我去帮你……”
“我在这。”截断宋舟话音,刘酥拉开阳台门走进来,因为喝过酒的原因,胸口的皮肤微微泛红,头发也被风吹出几缕,半遮住眼睛,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方南眼前一亮,喉头一动。如果说自己是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那刘酥就是富贵温柔乡里的狐狸转世。
“走吧。”方南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再晚点估计都不剩好东西了。”
“好。”狐狸发话了。
宋舟诧异,什么不剩好东西,这么晚是要去哪?但是两位大佬的行动他没资格过问,只得卑微道:“酥哥,能带上我吗?”
刘酥上下瞄了一眼,那身睡袍的衣领大喇喇的敞开着,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胜似阳春白雪,刘酥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命令道“那就赶紧换衣服!”
坐上加长林肯,一行人从万事苑偏门出来,驶进了一条逼仄的土路。宋舟换了件黑色连帽衫跟牛仔裤,与旁边的高奢风和夏威夷风格格不入……
星空璀璨,两旁出现冒炊烟的村庄和排列严整的田地,刘酥拉开车帘,看到几个农妇正抱着柴火走进屋子,见车驶过还好奇的抬头张望。
田园生活虽然清贫苦乐,但总归与日月四季为伴,与风雨雷电共舞。总好过勾心斗角的家族阴谋,生杀予夺,连命都没法自己掌握。刘酥又多看了两眼,慢慢拉上车帘,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车子越开越远,村庄早已被甩在后头,暖黄灯光变得星星点点。宋舟倚在后座上,哈切连天,王闻天则倚在远溯肩头合眼休息。任凭车子再怎么摇晃,桌上的酒杯纹丝不动,刘酥跟方南一杯接着一杯,四十多度的伏特加硬是被二人干掉半瓶。
摇摇晃晃间,车子开到一处土庙前,借着月光依稀看清了土庙的外貌。红砖黑瓦,破破烂烂的,瓦檐上还倒挂着干草和沾满灰尘的蜘蛛网,破败感扑面而来。
宋舟跟在远溯和王闻天身后下了车,惊得目瞪口呆,大晚上是来这捉鬼还是掘坟?难怪要喝酒壮胆,早知道刚才也喝一点了……栗栗危惧,宋舟弯腰拾起一块趁手的石头,紧握在手里,眼神贼兮兮的,紧跟在众人身后。
刘酥用手拢了拢头发,轻巧利落的别再耳后,再伸出一根手指利索的勾下眼镜,放在胸前,衬衫因为重力又往下坠了半分。
他跟方南倒是随意许多,俨然一副故地重游的姿态,几人走近,发现庙前有两个身穿西装的保镖,正恭候在此。
“刘局、方苑主。”保镖齐声说道,言辞毕恭毕敬“后面这三位是?”
“我的人。”刘酥回道。
“好的,请跟我来。”
保镖刚摆手迎客,一阵跑车的轰鸣声席卷而来,划破寂静长空,漂亮的车身在庙前旋转半圈,随后稳稳停住,土地上划出大半圈车轮印,后排气管倾吐出白烟。
不用见人,看车技便知道是哪尊佛来了,刘酥发愁的捏起眉心,方南此刻想遁地逃走。车门向上一抬,方北踩着高跟鞋迈下车,暗红色低胸短裙紧紧包裹住臀部,精心卷烫的头发自然垂在肩膀,看的宋舟倒吸一口气,差点憋死自己。
“长本事了,出来玩不叫姐姐?”方北把包扔到方南怀里“你可别带坏酥酥。”
酥酥?刘酥听得毛骨悚然,汗毛直竖“姐……别这么叫我!”
“你是我弟,叫你小名不过分吧。”
“姐!”刘酥向方北使眼色,示意后排那三个同样毛骨悚然的员工……
宋舟彻彻底底被“酥酥”二字狠劈了一下,手一松,用来保命的石头掉落在地。人前老狐狸,人后小白兔。不愧是两家人都怕的女魔头,方北靠着用亲情羞辱弟弟们,在道上获得了至高的威望……
“我警告你啊,出来不准叫我们俩小名,尤其是我!”方南挺起胸膛,企图捍卫住最后的尊严。
方北佯装愧疚“知道了,姐姐不会再叫你南南了!”
“……”
保镖们强压下嘴角笑意,打着手电筒,带着几人进入土庙。
“你跟来干嘛?”方南摸索出烟,在黑暗中给方北和刘酥各递一根“想要什么你跟我说呗,姑娘家来这里不好!”
方北吐出口烟,悠然道:“世人都说上有万事苑,下有鬼时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地方能跟咱方家的万事苑比!”
“万事苑做的是活人生意,鬼时迁里都是活死人。”刘酥莞尔“姐,你们没有可比性。”
“哈哈哈哈,也对也对。”方北捂嘴大笑了两声,突然想起件事“刘酥,他们家小姐不缠着你了?你这次来不怕再入虎口?”
“咳咳咳。”刘酥不知是被烟呛到还是方北的话呛到,堂堂局长硬是被一小姑娘折磨了三年“你们俩不是在吗……我怕什么。”
什么折磨三年?宋舟跟在队尾,只能听到一点话头。
又绕过几堵高墙,刚走两步,借着手电的光刘酥便看到了一尊墨玉佛矗立在中央,周身发着盈盈绿光。这佛通体漆黑,残破不全,左半边胳膊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表面平整的割痕,看来是被人故意割去的。不管哪个角度,佛祖的眼睛都在牢牢的注视着你,那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假和掩饰的眼神,搞得宋舟心里发毛,赶忙拉紧连帽衫的带子,刚想去抓远溯的手腕,只见他与王闻天正互相牵着,另只手插在口袋里……
慌忙间,远处传来刘酥的声音:“宋舟,过来!”
“来了酥哥。”宋舟小跑两步,冲到刘酥身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酥哥,这里究竟是哪啊?看着好诡异……”
“鬼时迁。”刘酥淡淡道。
“什么?鬼时迁?”宋舟疑惑的看着刘酥“这里该不会是坟地吧,大晚上来上坟会不会不太好?”
保镖转头看了一眼,神情不快。
刘酥满不在意,耐心解释道:“这地方叫鬼时迁,表面上做着酒吧的生意,实则是一家地下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