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郡城之外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缓缓远去。
石猛骑着一匹青色大马走在前方,在其身后是由十八骑围护的三架镖车,镖车之上各有一杆大旗迎风而展,上面绣有大大的磐石二字。
至于那十二个足夫,四人一组跟在镖车后方,没有什么代步工具,三百里只能靠两条腿。
顾清流换上了制式的深灰色工装,头戴素罗帽,跟在了第二架镖车后面,两只眼睛时不时看向了镖师胯下的大马,脸上说不尽的嫉妒。
车队向南而下,途中除了打尖饭点打尖,晚上住店,其他时间都在赶路。
还真如胡庆说得一样,磐石镖行在这条线路上有了不俗的威望,一路上都没见到一个毛贼的影子,原本对走镖还兴致盎然的顾清流渐渐变得意兴阑珊,如个木头人般吊在镖车后面。
这般枯燥无味的行程直到第三日,车队来到了离目的地不过五十里的蜈蚣岭上。
此时天色已晚,镖队加快了行进速度,争取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蜈蚣岭下的小镇上住店。
可仲夏的老天说变脸就变脸,银灰色的天空上骤然堆满了乌云,大雨倾盆而下,还伴随着一阵阵电闪雷鸣,势道十分吓人。
镖队的所有立马披上了蓑衣,马车也用防水的黑布盖了起来。
磅礴大雨落在山道上,不大一会的功夫就汇聚成了一道道小溪,镖车的轮毂塌陷在泥泞中,让行进变得举步维艰。
这个时候也就是足夫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一人在前稳住拉车的大马,三人一齐发力推着马车艰难前行。
顾清流也在其列,任务是拽住牵引着第二架镖车的大马,避免其受到雷声的惊吓而乱窜。
“一二三,一二三。”
整齐的号子声似是与雷雨展开了对抗,响彻在了蜈蚣岭。
“这该死的天气。”
王木生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石猛说道:“二爷,这大雨一时半刻只怕是停不了,我们今晚恐怕走不出蜈蚣岭了。”
石猛注视着镖队,沉声道:“不行,天黑之前必须得走出去,这蜈蚣岭有多少个盗匪寨子你应该很清楚,他们平日里不敢对我们下黑手,但真要是送到他们嘴边可就不敢保证了。”
王木生心神一凛,目光再次转到树林间时,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的。
“快快,大家伙都加把劲,出了这蜈蚣岭我们就能洗上热水澡吃一口热饭了。”这一眼确实心慌了,王木生策马上前,催促起了足夫。
顾清流也没偷懒,自知力量不如他人的他主动拽上了大马,口中还在骂骂咧咧。
蜈蚣岭上的山道蜿蜒曲折,一侧是地形险峻的陡坡,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一脚踩空,翻滚下去。
顾清流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每一次都走得小心翼翼。
只是……
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走着走着,头上突有一道水桶粗的闪电撕裂了天空。
顾清流当时就知道坏事了,果然在下一秒,雷电像是在发泄无穷的愤怒,发出了山崩地裂的轰鸣声。
巨响之下,大马惊惧的嘶鸣起来,前蹄子猛地抬起,顾清流手上的缰绳一下脱手而出,整个人也被甩得朝山坡下滚去。
情况过于突然,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顾清流已翻滚下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清流。”
胡庆急忙翻身下马,冲到山坡前,俯首眺望。
昏暗中,哪还有顾清流的身影,也没有得到回应。
“二爷,怎么办?”王木生一脸慌张。
“你们在这戒备,我下去看看。”说完,石猛单手在马背上一拍,纵身一跃,人如大鹏一般跳下了山坡。
胡庆焦急的看着坡下,嘴里碎碎念叨着,“可千万别出事,不然就捅破天了。”
身后站着的一名足夫则眉头挑了挑,不认同道:“胡爷夸张了吧!怎么就捅破天了。”
“你忘了清流还有一个抚妖境的师弟吗?”胡庆说道:“元镖头这一离开,他师兄便出了意外,那还不得闹翻天啊!”
众人这才想起那个魁梧少年,但还是觉得胡庆夸张了,就算元浑是个天才少年,可镖行中有镖主坐镇,他也翻不了天。
并不是这些人冷漠,而是见惯了生死。
近一刻钟后,一道身影在树干上来回飞跃,几个回合后,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正是去寻人的石猛。
在见到石猛是独自一人后,众人心中已经能猜测出结果。
“二爷,怎么样?”胡庆并不死心,虽然只是短短的相处了几天,但他是颇为喜欢这个嘴损的少年。
“没找着人。”石猛摇了摇头,翻身上了自己的大马。
胡庆一颗心沉下了谷底,痴痴道:“那现在怎么办?”
“走,离开蜈蚣岭。”回头看了一眼山坡下,石猛面沉如水的做出了决定。
“可清流……”胡庆其实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只是心有不忍。
在镖行,谁都不会为了一个人的生死,而把整个镖队置于危急中而不顾。
“等把镖队护送到镇上,我会再来找寻。”说完这句,石猛回到了镖队的前方。
众人惋惜一叹,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大雨中,镖队再次缓缓前行,直至消失在蜈蚣岭的尽头。
话说顾清流在翻滚下山坡时,试图抓住四周凸起的石头,可由于大雨的冲刷,石头变得滑不溜手,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整个人如游戏机的弹珠般碰撞到坡下一大坑中才停下来。
顾清流摔得是七荤八素,浑身疼痛的直欲昏厥,得亏大坑中积水带来的凉意,才让他勉强保持了清醒。
就这样,也在大坑中缓了老半晌,才挣扎着爬了出来。
躺在大坑旁的杂草丛中,看着雨水如丝线般打落自己身上,顾清流大有感慨,“活着的滋味真好。”
良久,衣裳破烂不堪的顾清流站了起来,镖行的人并没如期待般出现,他知道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了。
此时天已暗了下来,目光所望之处除了树,就是草。
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下,人总是会无端的幻想。
这不,顾清流便开始想多了。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跌下这山坡难道是冥冥之中天意注定,我顾清流要在这山坡下开启我的金手指了吗?”
人越是这般想就越是深陷其中,不管多么荒唐的理由都挺像那么回事。
“想那张无忌就是坠下崖底机缘巧合获得了九阳真经,从此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简直跟开了外挂似的,连桃花运都旺了不少……”
“不对,张无忌好像小时候就挺讨女孩子喜欢的,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我俩的遭遇都挺像的,我是不是先得去找只大猴子。”
管不了那么多了,顾清流现在是又饿又冷,暂且得先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然梦还没做完就嗝屁了。
找了一个好走一点的方向,顾清流拖着受伤的左腿,一瘸一拐的缓慢前行。
龟速走了半小时左右,大猴子没有找到,却突闻前方传来了人声。
顾清流大惊,赶忙躲进一旁的杂草丛,可是因为左腿受伤,一下没站住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弄出了不小的响动。
“是谁?”对方一声惊喝,显然是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