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莫如是睡得并不安稳。
她比平常早起了一刻钟,楼下闲置的车位上已经换了一辆迈巴赫。她虽不知道秦子逸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她了解到一点,这个男人的占有欲极强。慈善会上,她不过与托马斯单处了几分钟,她就明显感受到秦子逸对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如果最初是因为好奇或者无聊才接受她的胡搅蛮缠,那么现在,秦子逸应该将她锁定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莫如是对镜子做了个鬼脸,试图驱散没睡好的乌烟瘴气,她嘟起嘴想让法令纹的痕迹逐渐抚平,来回几次之后她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真不想承认自己年纪大了,就算涂再厚的粉底也没有办法弥补熬夜之后脸上的疲态。
她暗自神伤,这左右对称的黑眼圈恐怕难以“妙手回春”了,她从抽屉里挑起一副墨镜利落地架在鼻梁上。一杯温水,两片面包还有一个鸡蛋,莫如是的一天就这样在机械般的日常中开始了。
莫如是刚踏进公司大门,耿执就仿佛接收到了特殊的荷尔蒙信号。他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握在手里,在莫如是走到他座位旁边的时候,他精神饱满地站起来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大大,这是秦子逸最近的行程。”他语气轻快。
莫如是把墨镜往下一按,看他细皮嫩肉的下巴多了一圈刚冒出头的胡茬,她不禁皱眉,“我们是抛头露脸的工作,形象问题也不能忽视。”
被她这么一说,耿执立刻捂住嘴巴,闷声道:“大大,我会注意的。”
莫如是接过他手里的文件推门进了办公室,耿执蹑手蹑脚地跟在她身后。她把墨镜丢在桌上,快速浏览起来。
除了商务会谈还是商务会谈,她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这事真是有点棘手。上岸前她特意把联系方式留给了秦子逸,只是一天两夜过去了,除了昨晚他突然来到她的住处以外,他并没有主动联系过她。饵既然已经抛出去,鱼总是要上钩的,早一点晚一点而已,不过她也暗忖自己是不是过度自信了,秦子逸这个人疑心重并不那么好糊弄,或许她的饵还要下得再猛一些。
她手指有节奏地扣着桌板,心里开始盘算下一步计划。
耿执放慢了呼吸声,莫如是在思考的时候,他通常在旁边站成一棵树的姿势,除了眼珠子轱辘转,其他都是静态的。
莫如是忽然睁开眼,歪着头看他,脸上的表情还没有从先前严肃的状态里缓过来。
“还有事?”
耿执一愣,弥漫在嘴里的唾沫终于往喉咙深处吞了一下。
“那个......刘姐喊你来了去一趟她办公室。”
莫如是“嗯”了声,她无奈地笑笑。从大学认识刘珞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急性子,工作那么多年真是一点没变。
不过......
她皱眉盯着耿执,这小子的性子还真是和刘珞完全相反。
“查一下秦子逸近一个月用餐频率最高的餐厅,整理出来发给我。”
“好的。”耿执嗫嚅道,心想又要假装当大款了,妈妈从小教育他骗人是不对的,奈何大大比他妈妈更可怕。
“要快。”莫如是再次强调。
“我…我马上就去。”耿执一紧张就会舌头打结,他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身跑出办公室。
莫如是有点哭笑不得,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刚才的姿态就差跪下来说句“喳”了,看来以后她得对他善良点。
耿执离开没多久,莫如是就拿着礼盒一瘸一拐去了刘珞的办公室,此时不讹一笔更待何时?
如她所料,刘珞已经泡好两杯咖啡坐在位置上翘首以盼了。
“脚怎么了?”
莫如是拖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讪笑道:“工伤。”
“收起你的苦肉计,我可不是那群精虫上脑的男人,任你耍得团团转。”
“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也是有男人比较难伺候的。”莫如是话有所指。
“那是你要迎难而上,十匹马都拉不住你。”刘珞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给,战利品。”莫如是晃了晃手里的盒子。
刘珞哼了声,手却快速接了过来,一条镶满钻的璀璨之星,她摸了摸钻石然后把项链拿在手里把玩,“秦子逸对你出手也真是大方,这个拍卖品价值不菲啊!”
“纯属男人自尊心作祟。”莫如是眼神飘忽,她想起托马斯帮林恬拍下璀璨之心的场景,两条项链出自同一位设计师,不同的设计理念。
本来莫如是并没有打算跟秦子逸索要东西,谁知他突然开口问她,“喜欢吗?”
她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秦子逸是想让他们之间有所牵绊,而她仅仅是那一瞬间有点羡慕林恬。哪怕托马斯不是楚清歌,可他顶着那张神似的脸博另一个女人欢心都会让她感到极度不适。
算了,她想了想托马斯的事还是先不要跟刘珞说太多。
“今晚有安排吗?”刘珞问。
“目前没有。”
“给你安排了相亲。”
“这么快?”莫如是惊呆了。
“恩,怕你反悔。”刘珞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可我想把秦子逸的事解决了再说。”
刘珞不以为然,她继续道:“这你不用担心,美女当然有被人追求的权利,这跟你硬要和秦子逸搅一块不冲突。”
莫如是干脆闭嘴了,显然刘珞对她的擅自行动还窝了一肚子气,她选择听从领导指示。
刘珞不仅能拿捏住司徒辰,就连他同事沈路的来龙去脉也了解的一清二楚,平常两人约会她没少打听沈路的情况,就为这事司徒辰还狠狠吃过醋。
莫如是和沈路面对面坐着,桌上两杯葡萄酒印着浅浅的光辉,服务员陆续上了几道菜。气氛一时有点祥和,莫如是想不到别的词,看着沈路礼貌又斯文的脸她觉得尴尬这个词用在这里极为不妥。
她咳了咳,说:“基本情况呢相信司徒辰也跟你说过,当然了,我也从刘珞那了解了一点你的情况。”
沈路推了推镶着金丝边的镜框,慢条斯理地说:“早就听闻莫小姐才气过人,一直想见一面。”
“那也比不上沈律师一张能言善辩的嘴,至今还没有败诉的案例。”莫如是说完就后悔了,好好一场相亲会变成了恭维大会。
沈路低头笑笑,“运气,运气罢了。”
“那你把这种运气借点给我呗?”莫如是调侃他。
说完,沈路居然脸红了半寸。莫如是心里叹气,这个沈路那么腼腆,难怪刘珞天天在她耳边吹风,说他会是第二个司徒辰。
正想着,耿执的信息来了。她简单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
“咱们这家餐厅叫什么?”
“啊?”沈路无辜状,寻思了一会不确定地说:“是叫香榭丽舍吧?”这地方是司徒辰预约的,他帮这家老板打赢过商业纠纷的官司,所以报他的名字会有折扣,最主要这里是个高档会所,初次见面会显得比较慎重。
“就是叫香榭丽舍。”莫如是低咒一声。不会那么巧吧?秦子逸最近常在这里出没,看看时间也正是用餐高峰期,她祈祷墨菲定律千万不要落到她身上。
“你没事吧?”沈路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没事,我们快点吃吧。”莫如是一路低头扒饭,她倒不是怕秦子逸撞到她和别的男人约会,只不过记者和律师的组合难免不会让他多想,为了苏寞的事还是谨慎低调一点为好。
沈路见她不愿多说,也就闭口不言。
一顿饭差不多花了十分钟就光盘了,莫如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沈路,决定下回再请他好好吃一顿补回来,只是此地当真不宜久留。
“那个…我去趟洗手间。”莫如是说。这也有暗示的成分,她在提醒沈路,等她洗手间回来就可以撤了。
所谓冤家路窄,如果说她不愿意碰到秦子逸是因为担心他有所防备,那她不愿意碰到托马斯的理由就简单多了,她不愿想起与楚清歌有关的一切,哪怕那是一张旁人的脸。
可墨菲定律给了你一次机会便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望着洗手台镜子里那张颇感惊喜的脸,莫如是只想躲回洗手间。
“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莫小姐。”托马斯揶揄道。
“我也没想到又是在这种环境见面,你是不是对中国的厕所结构特别感兴趣?”
“的确如此,尤其是邮轮男厕所结构不合理,空间太小,不方便办事。”托马斯若有所思。
莫如是一把关了水龙头,这话立刻让她想到了当时投怀送抱的场景,那时不知道他是谁,如今再想心里别有滋味。
带着面具她觉得托马斯温润如玉,现在看他西装革履,更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无耻之徒才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
托马斯委屈地皱眉,“莫小姐似乎对我有敌意?”
莫如是放缓呼吸冷静了几秒,心想他是正阳集团的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至于席仁要求她办的事她也要找理由推掉了,她不想和这位托马斯有任何纠葛。
“你多虑了,我们不过是迫不得已见了几面的关系,谈不上敌意。”
“虽然才见面,但莫小姐上来就把我当成了别人,我记得那个人叫楚清歌?你们是什么关系?”托马斯紧追着问她,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这件事那么在意,既然有缘再见,那他就要抓住机会问个明白。
莫如是咬唇,盯着面前那张脸越发难熬,她转身离开,没走两步手腕就被托马斯握住。
又是一股电流弥漫全身,托马斯的心没由来地颤动了一下。
“你干什么?”莫如是不自觉提高了嗓门,她要用声音掩盖内心的慌乱,她反复提醒自己,他不是楚清歌。
“去吃饭。”
“你这样的行为林小姐知道吗?”
“你吃醋了?”
闻言,莫如是冷冷道:“放手!”
见她面色不善,托马斯松开手解释道:“我订了一个包厢,今晚出席的都是地产界的领军人物。”
莫如是没理他,扭头就走。
“秦子逸也在。”托马斯不慌不忙地说。
果然,莫如是脚步一顿,思索片刻她继续朝沈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