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叶腾对灾情的起因一清二楚。
他早就调查过地里的庄稼,也发现了是肥料的问题,进而追查下去,很快就找到了翡翠虎的头上。
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若是提前知道翡翠虎的阴谋,叶腾说什么也要试着阻止他。
可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
他区区一个南阳守,没资格跟夜幕斗。
甚至连检举翡翠虎的所作所为都办不到。
这些年,翡翠虎送他的贿赂他一概全收,这是无能为力。
但无能为力不代表就要同流合污,所以所有的贿赂都被他暗中赈济穷人。
翡翠虎不是傻子,看的出来这位南阳守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只不过叶腾表现得还算识趣,也就没有对其下手。
只是一直派人监控着叶腾的举动。
这次南阳灾情发生后,更是派出了大量好手,全天盯死叶腾,确保他不会坏事。
此时若是叶腾想做什么小动作,极有可能死全家啊。
韩非作为韩国公子,他能和夜幕斗,最关键的不在于身份,官位,亦或是朝中人脉等等一切,而是庄晓和卫庄两个高手的帮助。
不然鬼兵劫饷案的时候,他就应该死了。
叶腾可没那么好的命,有高手保护。
韩非听的出对方的刻意隐瞒,但也不去深究,毕竟真相自己已经大致知道,而且自己找他主要也不是为了南阳之事。
于是轻笑一声,继续说道:
“呵,叶大人不知道也无所谓。我今天找你,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呢,是关于灾民的。我的朋友,私人提供了一万斛粮食,用来暂时救济饥民。”
听到这句话,叶腾脸上的虚假笑容不由褪去,继而浮现了真正的喜色。
“现在粮食正在陆续送来,我委托了本地的帮派九义会代我进行施粥救济,还望叶大人能够在这件事上行个方便。”
叶腾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此等善举,下官自当全力配合。”
韩非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多谢叶大人了。”
接着继续说道:
“这第二件事嘛,和白甲军有关。”
叶腾面露异色,想不通自己和白甲军能扯上什么关系。
“血衣侯白亦非的身死,想必叶大人知道。”
叶腾颔首,这么大的事他当然知道。
不过他不是很清楚细节,像是庄晓的存在,他就不知道,毕竟偏居南阳,情报获取能力有限。
“白亦非死后,白甲军成了一个大麻烦,我,姬将军,我四哥,以及相国张大人在父王的授意下,联手进行对白甲军的处理,暂时稳定住了局面。”
“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四个人一直僵持不下,无法统一意见,那就是白甲军主帅一职,该交由谁来担任。”
叶腾回了一句:“毕竟四位大人都有各自的考量,一时难以统一,实属正常嘛。”
言语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稍稍嘲讽一下这四个人争权夺利。
韩非嘴角含笑的摇了摇头,“此事难定,不仅是因为我们四人的私心,更在于我韩国此时无人可用。”
“张相国选择保守的策略,建议提拔白亦非的副将,可白甲军已经被白亦非掌控十余年,再由其原先的老将统领,实在于国无益。”
“姬将军则推荐自己的儿子,姬一虎来担任主帅,这位少将军也算从戎多年,我不敢说他能力不足,但资历确实不够。”
“至于我四哥,他推荐了一些我韩国的老将,说实话,这些将军,资历倒是够了,可真的能力不足。”
“我自己嘛,也有一个理想的人选,他虽师出名门,但还未出仕,不可能骤居高位,我父王不可能同意,所以我提都没提。”
韩非说了一大通,都和叶腾无关,他只能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看着韩非问道:
“呃,这些,和下官有什么关系吗?”
韩非抬手,示意对方别急,“马上就说到叶大人你了。”
“这件事我们四个人在朝堂吵了半个月,仍然未有定论,直到南阳灾情传来,此事暂时中止,我开始着手赈灾事宜。”
“然后我和子房,噢,就是张相国的长孙,我们俩查资料时,发现了叶大人的档案资料。”
因为先前庄晓没有解释为何会推荐叶腾,所以韩非此时也故意不提庄晓,假推为查南阳资料时无意看到的叶腾的信息。
“我们发现,叶大人出身低微,可为官多年来,在军政方面俱是表现不俗,屡受赏识,一路高升为南阳守,而后,就泯然众人,寂寂无声了。”
“我曾经游览过南阳之地,说实话,以我当时看到的景象,实在无法将南阳的治理官员,与档案上的政绩斐然的叶腾联系起来。”
韩非言止于此,然后静静的看着叶腾。
而叶腾,听到这里,也不在故意藏拙,脸上的阿谀笑容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平静与淡漠。
他定定的看着韩非,沉声问了一句:
“公子觉得,在南阳这片土地上,叶某这个南阳守,能做得了什么?”
“整个南阳,就是翡翠虎的天下。”
“偌大一个南阳,从官至民,从上到下,从黑到白,竟然全都要听一个人的话,还是听一个商贾的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叶腾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激昂,表情也愈发的愤然。
人家吕不韦也是商贾出身,现在也一样控制秦国,但他此时已经不是商人了,他有官身,有爵位,是相国,是文信侯,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了。
翡翠虎可什么都没有,除了夜幕的支持,姬无夜的支持以外,只有钱。
钱,可不能让南阳守,一个地方大吏低头服软。
叶腾当年上任南阳,本是雄心勃勃,企图治理一方,富民强国。
等真到了地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安静的当个傀儡。
识时务者,为俊杰。
叶腾是个聪明人,所以很快接受了事实,安心的做了一个废物南阳守。
如果有用,他愿意为了南阳百姓一搏。
可惜的是,他没能力和人家斗,鱼死网破都不配。
就像庄晓此前所说,无势可导,无力可借的情况下,所谓的智谋,政略,军务,对上纯粹的强权暴力,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