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苍狗,人生如在海中航行的船只,稍不留神便有满船倾覆的危险。
这是少衍对她说过的话。
她初听这话,只觉得这孩子和她的感悟颇像,她这不是稍不留神便来到了这个世界。
话说初遇少衍是个白蒙蒙的清晨,她刚刚从宫里出来,打着哈欠睡意朦胧,有一搭没一搭的走在青石板路上,夏兰为她打着油纸伞,她伸出伞外,发现确实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
按照碧荷的话说,一方面的天才,必定是另一方面的白痴,她在生活琐事上的天分,委实粗心到了极点,若不是有这几个丫头的照顾,她不可能活得这般清闲。
走到医馆门口,她才发现屋檐下一青年蜷缩在角落里,浑身衣服都湿透了,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等着主人带它回家。
她上前蹲在他的面前,和他平视,吩咐夏兰把伞收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才发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乌黑而深邃,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他看起来年岁不大,十七八岁左右。虽然后来听少衍说,他已经有二十五岁了,是朵高龄之花。
她柔声问道“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吗?”
青年摇摇头,他一脸诚恳,“我是逃难来到京城的,家乡发生了灾荒,逃难路上一家人只有我一人活下来。我听他们说,天心医馆的小大夫,最是仁心不过了,恳请小大夫收留。”
她这才注意到,青年的衣服上,有几处补丁,只是都用同色的丝线绣的很好。
原也是个通病相怜的人,她微微思索了下,这个店里也确实需要个看护的人,万一有寻衅滋事的人来,也好有个男人在。
他便就此留了下来,成为了医馆的护卫,平日里便住在院子后头,他武功高强,家里原是开武馆的。后来有几次同行的医馆来寻衅,都被少衍一拳打了出去。
天空像是被火烧过似的,留下火海般的晚霞。温愉站在医馆门口,抬头望天,伸了个懒腰。
街上小贩收摊都差不多了,不知谁家孩童还在街上玩闹。
她打算走过去问问,忽然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直嚷嚷“让开,马失灵了...”她来不及反应,一下跑去过抱起女童,就地滚了一圈,骏马擦肩而过。
她的袖子滚着地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血绽开来。女孩被刚刚的事惊吓到了,哇哇的大哭。
她强忍着疼痛,把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
骏马疾驰,永安已经控制不住马儿,就要直直的撞上那边的墙壁。
此时一黑袍男子踏空而来,一把搂过永安的腰,将她带到了平地上。
永安惊魂未定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双手抱拳,“少侠好轻功,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少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到了温愉跟前,拉过她的手,看着那一大片血迹,眸色微冷。
一少妇在那呼唤“茹茹,茹茹,”
孩子挣开了温愉的手,向她跑去,“娘亲,茹茹好害怕。”
少妇走上前来,向温愉道谢“多谢天心大夫,他日小妇人再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少衍将她打横抱起,就这样一路抱进了里间,她貌似伤到的是手,不是腿吧?
临走前,对永安冷冷说了句,“跟进来。”
少衍将她在凳子上放下,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前世今生还没和哪个男的这般亲密过。
她撅了撅嘴,觉得有必要和少衍说道说道,“少衍你关心我这我都知道,但是这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有些分寸还是得注意的。”
少衍正在一团瓶瓶罐罐中搜寻,抬起来道“你不是男吗?”
她语塞道,以前为了行事方便,才做男子装扮的。
“这男男也要注意啊,不是有什么龙阳之癖的吗?当然我不是说我和你有这样的爱好,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传言有多么可怕,我这是为了你好。”她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堆。
撕拉一声,她不禁叫出了声音,这皮肉已经和衣服混在了一起,这撕开必然痛入心扉。
他将一块毛巾放到了她的嘴里,柔声说,“有点疼,忍着啊。”
她微微点了点头,脸上冷汗顺着脸颊径直流向嘴角。
幸亏这只伤到了一半部分手臂,不然今日怕是要走光了。
他小心的给她的手上着药,仿佛是个稀世珍品般小心翼翼。
一室无话,片刻后少衍收起了伤药,给她穿上了外裳。
而后走到她跟前,把桌子移开,半蹲在她面前,神色严肃的和她说“以后若是再发生今日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陷入险境。你可以喊我,喊碧荷,喊芸香,甚至不去救她也没人说什么的,但你若出了什么事情,你让你的丫鬟怎么办。”
她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附过身去抱住了他,像哄刚刚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可她没听到的是,他最后一句低喃“还有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