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所在的因怀兹城镇叫做贝加尔，属于因怀兹边界的一个小城市，说实话，正常情况下的话，这里的暴动并不会这么严重，边界的城市最为迟缓，很多的事情他们不会得到第一时间的反馈，但贝尔加的反应却异常的激烈。

原因无他，这个城市曾经爆发过一次兽化病患者完全体的灾难。

——这种疾病当发病到极致的时候并不会直接致人死亡，而是让人彻底变成丧失人性的野兽，肆意的攻击他人。

仇恨这种东西永远不是突然浮现的，那都是如同种子一般现在合适的土壤当中种下，而后蔓延的生长。

最后化作可怕的参天大树，吞噬一切。

但贝加尔并非完全没有任何感染者生存的空间，许多的感染者依然会在暗地当中苟且偷生，他们或许是和左思一样，打算在开春的时候离开这个地方，或许是依旧相信因怀兹不会彻底赶尽杀绝。

而左思现在要去的“诊所”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他在城中阴暗的城角里面左右拐了好几圈，最终终于顺着一个颇为幽暗肮脏的道口来到了一个扇铁门之前。

这里的环境就好像是垃圾堆一样，也许这里是什么早就没有人住了的违章建筑，谁知道呢？

左思走到了铁门旁边，敲了敲门。

很快，铁门上面便拉开了一个门窗，一双细长的眼睛，从门窗当中望了出来。

“呦，我的医生（Doctor），你昨天不是刚来吗？咳咳，怎么今天又过来了？”

粘稠而低沉的声音从房间当中传了出来，那语句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那就好像是喉咙当中卡住了什么东西一样，黏着而难听。

“少说废话，我一天来一趟难道不是好事吗？今天你这里有堆积了多少病人？”左思毫不客气的怼了出来。

“哦，我的医生，”随着这声音的响起，这扇巨大的铁门被缓缓拉开，门口站着一位身体虚胖的男人，他挺着一个大肚子，身上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棉衣，脸上有着淅淅沥沥的胡子，眼睛细而长，里面似乎闪烁着蛇类瞳孔的光芒，“多亏你今天过来了，要不然里面的那个小子我可能马上就要扔出去了——就和上次那个老太婆一样。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几天后都会被因怀兹人挂在街上。”

他带着冷笑般的开口道，这油腻湿黏的声音让人非常不悦，维多利亚在听到了他的话语之后害怕的全身哆嗦。

这个小女孩躲在了左思的背后。

“这是，小女孩？”中年男人看着左思背后的女孩，眉头挑动了一下，而后他转动细长眼睛当中的蛇眸，扫了一眼左思，“医生，善心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少说废话，直接带我进去——如果收留一个小孩能要了我的命，那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左思哼了一声。

中年男人没多说什么，他只是再度邪笑了两声，然后让开的位置。

左思走了进去，中年男人也四下张望，而后关上了门。

在进入房间之后，维多利亚似乎放松了些许，她好奇的抬起了头，仔细的看着周围的景象。

——和外面相比，这里面的装潢似乎好了不少，至少干净不少，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残破的聚落地。

察觉到了维多利亚的目光，左思微微促动了一下眉头。

“这个家伙叫‘大卡尔’，是这地方的主人，他这里明面上是诊所，不过现在只负责接待感染者——啧，偏偏这里还没有一个像样的医生。”

大卡尔在听到了左思吐槽之后哼了一声。

“我好歹提供了药物！虽然那些药物是拿食物换的，但是那些小伤他们都自己包扎，真要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你不是也治不了吗？就你现在这样，你还不如那些顶着鸟嘴的废物呢。”

左思没说话，他确实治不了。

这个世界的医学水准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在特殊的魔法驱动之下一些伤势能够非常不科学的被治好，外科医术也在出现了些许的苗头——虽然这一切在左思看来简陋无比，但那些鸟嘴医生也确实成功救治了不少人。

至于左思，一般的外科小型手术还好，但是一旦涉及了内脏出血，那么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病人逝去，剩下的什么也做不到。

气氛一时间似乎陷入了尴尬当中，维多利亚也没干说什么，她只是拉进了左思的袖口，生怕和左思分开。

很快，他们就到了这个建筑物的内部，这里看上去是一个不小的仓库，里面已经七零八落堆的不少的感染者，有一些包扎着伤口的，有一些秃废的躺在地面上的，最显眼的则是一个瘫坐在地面上，脸色惨白的年轻人——他的脸上有一些不规则的皮毛，毫无疑问，这是兽化病感染者。

“就是他。”大卡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一个简陋的医疗险，扔给了眼前的左思。

这个医疗箱是某个鸟嘴医生的，里面除了一般的医用物品之外，还有一些施法用的道具，只可惜左思本身对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完全不了解。

左思没说什么，他只是默默的走到了那个青年人的旁边。

青年人很显然看到的走过来的左思，他挣扎的抬起了头，原本绝望的眼神当中沾染出来了一丝的希望。

“您……您是医生吗！您是医生吗！”

青年人夹杂着些许的哭腔。

“闭嘴。”左思呵斥了一声青年人，他蹲了下来，开始检查这个青年人的腿。

这个青年人也息了声音，他的眼神着充斥这希望。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医生为什么没有穿着那一身宽大的黑色袍子，没有带着鸟嘴面具，但在这个当中，一个能帮助兽化病患者治病的医生已经实属少见，他自然顾不得那么多。

但左思的脸色却越发的阴沉了起来。

肌腱断裂，骨骼断裂，内出血，肌肉撕裂——虽然还没有到达危机生命的地步，但是如果不动手术的话，等到开春，这个孩子的腿也就彻底废了。

但是现在的环境，如果动手术的话，先不提钉骨头的铆钉上哪准备去，就光麻醉和消毒这一项都足够要了这个孩子的命。

在这一刻，左思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他不会施法，但就算会施法，这样的伤势对于那些鸟嘴医生来说也绝非简单的小毛病。

“维多利亚，帮我找两块硬木板来。”左思甩开了拉着自己的女孩，用偏近命令的语气开口道。

女孩怯生生的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向四周寻找了起来木板。

“医生，我的腿没事吧，我的腿没事吧。”青年人急切的开口道，他挣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左思，道。

“春天的时候去找个正经医生，他们的魔法也许还能把这条腿保住。”左思开始消毒，他头也不抬的开口道。

青年人愣住了然后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绝望了起来。

“医生！医生！你……你一定要救救我啊……现在因怀兹里面哪有肯为感染者治疗的鸟嘴啊……”青年人哭了出来，他留着眼泪的看着左思，“我还得帮家人干活……我妹妹……”

左思抬起了头来。

他直视着眼前的青年人。

“我是医生，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