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进入寒冬了。

左思的藏身之处起到了出乎意料的保暖程度，在骑士和大卡尔友情赞助的几条棉被之下，这个塌方的小房间竟然不会让人感觉到一丝寒意，虽然大卡尔依然隔三差五的打算让左思和维多利亚住过去，但是维多利亚本人却并不喜欢。

这个女孩好像不喜欢全都是伤员的环境，左思也不太喜欢，所以说这两人并没有住过去。

当然没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诊所的目标远远大于这个完全不引人注意的小地方，左思住在诊所并不安心。

但是左思还是每隔几天都会去诊所一趟，不仅是为了补充食物，更是为了治疗患者，给诊所的孩子们讲故事。

在经过了大半个冬天的相处之后，诊所的病人们很显然也对于这个不带鸟嘴的医生报以了极大的好感。

左思那完全异于鸟嘴医生的医术并不会阻止患者们对他的感激涕零，虽然有时候小手术看起来会有些吓人，但是现在这个鬼地方，能活下来就是一件最不容易的事情了。

在这么样的环境当中能有一位医生，不论是谁都只会高兴。

今天左思又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治疗的对象有些不太一样。

“多喝点热水，可能是细菌感染，这地方没有青霉素，稍微有点麻烦，”左思把手放在了眼前孩子的额头上，诊所当中不算维多利亚一共有四个孩子，两个男孩两个女孩，他们都患有兽化病，而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发烧这种症状也降临到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身上，“让她多发点汗，记得给她擦拭身体……该死的，希望没什么并发症。”

左思嘟嘟囔囔的开口道，他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鼻息也加重了不少。

有孩子发烧了。

这是左思预料到了的事情，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在这种环境下，孩子发烧几乎是必然的事情，他们没有良好的活动环境，没有营养均衡的三餐，没有足够保暖的衣物，发不发烧完全靠自己的体制，但偏偏他们还身患兽化病。

单纯的发烧左思并不害怕，他害怕的是兽化病的并发症。

“医生。”小女孩躺在床上，她叫诺娜，在因怀兹里面非常常见的名字，此刻的小女孩伸出手，拉着左思，语气有些虚弱，“我有些热热的。”

“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左思摸着女孩的额头，有些烫手。

“那等我好起来了，医生会给我讲故事吗？”小女孩的瞳孔似乎有些发散，她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我会的。”左思温和的开口道：“现在，好好睡觉，明白了吗？”

“嗯。”小丫头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那医生，你一定要给我讲故事啊。”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然后睡着了。

左思觉得略有脱力，他走到了诊所少有的椅子旁边，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医生，那小丫头没事吧。”不知道那边的那个患者嚷嚷了一声，左思抬起脑袋，他发现不少的感染者正在看着自己。

这时候的左思才发现这地方已经堆积不少的患者了，他们的脸上带着疲惫和茫然，还有那一丝所有人都藏在神色之下的痛苦——虽然不至于彻底绝望，却也近乎看不到希望。

“没事，已经睡下了。”左思觉得不能继续这样，倘若这样的话，这些患者很难扛过这个冬天，于是他思考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来年春天的时候，咱们所有人就全都一起出去住吧。”左思用不大不小，却又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语气开口道，他的声音温和，身体坐正，却又带着些许懒散的感觉，而这样的声音也吸引了在场那些患者的注意力：“咱们向着南方走，那边据说土地比较肥沃，应该能够住下来。出去之后我会继续研究兽化病，你们都想做什么？”

他看着所有人，发问道，而这句话也确实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

“我的话，”第一个说话的是之前那个断了腿的少年，他的恢复要比左思预想的好的多，但不烙下病根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日后就算是能奔跑，也绝不可能再干什么重活了，“我也许会找块地种，我没学过别的什么，但是种地还是很厉害的。”

少年的话就好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一屋子的人开始乌乌泱泱的叙说起来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想当厨师，我做菜很好吃的。”

“俺的话，不太清楚，俺想娶媳妇。”

“我的话，大概会开个花店。”

“你？花店？哈哈！好逊，这是哪个年代的愿望了。”

“呸，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要训练，当个士兵，咱们出去的话，也行会成变成一个小镇……嗯，也不知道安娜会不会跟着过来，不过不管怎么样，小镇也需要一个保镖不是吗。”

“既然是小镇的话，那谁能当镇长呢？”

“我觉得……大卡尔？”

“我感觉大卡尔更适合当商人。”

“或者是酒馆老板？”

“那谁来当镇长？”

“要不然我来？”

“呸，那还不如医生来呢。”

“哈哈，医生只是医生。”

“没错，医生只是医生。”

左思的话语似乎引起了眼前这些人对于未来的美好憧憬。

他则仅仅只是在那里看着，笑着不说话。

这是左思做的一种集体心理诱导，帮助眼前的这些人适当释放心理压力，在这种极其压抑的环境当中，只要左思稍微诱导一些就能把他们的想法诱导出来。

左思听着这样的话，心头却放松了不少。

虽然这很有可能只是美好的期望，是不切实际的梦想，但是在现在的这个世界当中，倘若连梦都不敢去做，那便实在是太可悲了一点。

……可左思直接却很清楚。

这相当于饮鸩止渴，在不改变整个大体社会结构的情况下，他们的愿望很有可能永远实现不了。

毕竟，希望是最可怕的毒药。

左思非常清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