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有鸟儿掠过,山间有夏虫鸣叫,世界一瞬间恢复了原样。
“你竟然突破了,什么时候?”
钱山将戛然而止的话说出,手掌按照既定的轨迹捂住自己的嘴,将震惊的神色掩盖住半分。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以往的陈安或许还会惊讶这手段的高明之处,但此时略微一想,他便是明白想要做到这一点,冥有不下一百种办法。
拥有了那么多神通秘法的知识,虽然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施展而出,但确实是在一瞬间将陈安的见识提升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半个月前吧,侥幸突破了。”
之前他还口口声声说要翻脸给徐洋看,情绪颇为高涨,但此时他的语气却难以掩饰的有些低落。
冥的声音于神魂中响起:“按你平常的模样说话,若你忽然表现得反常,也有可能被人怀疑。”
陈安恍然。
其实在钱山面前产生情绪波动还算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糊弄过去。
但不仅是这一次,只要陈安还在青云宗之中,频繁露出这种破绽便是一件十分危险之事。
追杀冥的人定然还在寻找它的下落,迟早会来到青云宗盘问一番,事情一传遍,陈安说不定就无所遁形了。
陈安心底沉了沉,将自己脑海之中的思绪抛空,现在他想不出来什么应对那些大人物的办法,只好将眼前的事情做好。
陈安的情绪又高涨起来,一手扒住钱山的肩膀,兴冲冲的说了起来。
“等九年之期一到,我就敲响改命钟,嘿嘿,我可身具圣骨,以后君临百乱州后,肯定不会忘了你。”
“圣骨,又是圣骨,都听你吹了六年了。”
钱山丝毫没有相信陈安的后半句话,一瘪嘴,情绪反而低落起来:“外门弟子可比杂役有出息,可惜我资质太差,应是没有机会敲响改命钟了。”
“那还有三年呢,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
陈安拍了拍钱山的肩膀,鼓励着说到。
两人一同入宗,一起吃苦,一起尝甜,互相扶持之下,感情十分深厚。
只是钱山仅是九品灵根,天赋太差,就算如今入宗六年,不过塑身五层,九年之期到时,近乎不可能突破到御灵境。
“若是有机会的话,把钱山也留在宗内吧。”
陈安升起了这个念头,借用冥的灵力,这并非难事。
光是提升钱山灵根的办法,便有好几十种了,唯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不露破绽的做到。
“陈安、钱山,你们两个又他娘在偷懒,鞭子吃得少了是不?”
随着急促的步伐声由远及近,一个暴怒的高吼传来。
来人正是徐洋,将那些新人杂役安排好了后,在离去前他本想再来看看陈安这个不安分的家伙,没想到还真让他抓了个正着!
“呼呼”两声,鞭子落下。
钱山还算老实,知道是自己犯了错,低着头默默承受着,疼得浑身战栗,倒吸了口气。
而陈安的伤势还没好呢,此时便又填了新伤痕,一时间哀嚎起来,疼得四处躲闪。
“你还躲?”
徐洋不依不饶,追上去对陈安又是两鞭子。
陈安连忙服软:“不偷懒了,我干活,我干活还不行嘛。”
徐洋这才停下了挥鞭,轻孽的瞧了一眼陈安。
“灵根又差,干活还不安分,活该这副鬼样子,九年之期一到就赶紧滚吧,省得老子心烦。”
骂骂咧咧的将法宝收好,徐洋再是懒得理会陈安,手上迅速的掐印,灵力流转,化为了一道道奇异的符文,随即身躯化为了一道流光,腾空而去。
徐洋其实是外门弟子,杂役总管不过是个谁都可以当的任务职位罢了,夜晚里他自是会回到自己的房间。
“啧,要不是老子要再当三年杂役,早就和你翻脸了。”陈安心底充满了怨气,斜视了一眼徐洋的背影,在心底恶狠狠默道。
陈安与钱山说过自己并不打算敲响改命钟,此时自然不会突兀的改变注意。
冥让陈安搜寻资源、提升实力,但着急会适得其反,计划还是按步就班较好,反正冥的伤势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够痊愈的。
“看来你似乎对他积怨很深。”
冥毫无征兆的开口,听其语气竟对此事有几分兴趣的模样。
“油盐不进的家伙,我在他手下可吃了不少苦头。”
“那直接出手便是。”
“这可是在青云宗,能直接出手?”
陈安在心底惊呼。
“在一群小家伙面前,想要不被怀疑的出手,也非是什么难事。”
“青云宗老祖早已到达灵泉境,可是千年前的老怪了,不会被他怀疑?”
“灵泉境?哼,蝼蚁罢了,若我想杀他,不过一瞬之事,他哪有洞察我手段的本领?”
陈安咂了咂嘴,心底的骇浪难以止住。
这话也说得太大了吧。
塑身、御灵、灵冲、灵窍与灵泉,一步一天堑。
灵泉境修士已能够俯瞰百乱州,甚至行走整个人界,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人人都会敬之两分,在冥这里,怎的就这般不堪了?
陈安多少猜到了冥的实力强横,能够战胜灵泉境那还不会令人惊讶,但已是重伤还能够将其秒杀,那着实有些离谱了。
不过事关生死危机,陈安倒不会怀疑冥的话语。
如此看来,就算身处青云宗之中,只要不弄出大阵仗来,使用冥的力量也是可以。
“那些大能我想不到应付的办法,但你这御灵境的家伙,我就得好好治一治了。”
看着徐洋消失于天边,陈安面色不变,但霎那间小心思却多了起来。
“嘶——这可真是疼。”
钱山轻呼了一声,说道:“咱们赶紧劈材吧,这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去修行呢。”
“好。”
陈安答应得爽快,手上抡动斧头,心底已然期待起夜晚来。
......
夜深了,青云山脉一片寂静。
陈安没有入睡,反而因为静谧的夜而心潮澎湃。
一个催眠咒,让所有杂役安稳入梦后,陈安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杂役处。
运行起冥的灵力,将脑海中“匿息术”的口诀念出,陈安仿佛便是黑夜本身,无人能够洞察其存在。
这些法术陈安以往并未习得,现在轻而易举地将其使出,倒不免升起了些许新鲜感。
只是这新鲜感很快便如潮水般消退,他今夜可非是为了体验这些新奇法术才离开了杂役处。
过去六年间,他一共挨了徐洋三十四鞭,每一鞭陈安都记在心底,恨得牙痒痒,如今有了机会,定要让他也尝尝这滋味。
紫云峰,又称外峰,乃外门弟子修行之处。
守夜的两位弟子无精打采的闲聊着,期待着守夜任务后的那一块灵石。
常驻的堂主手持玉简,眉头紧皱,思考着其中的神通究竟如何修行。
他们断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平凡无奇的夜晚,会有一位不速之客到来。
与杂役不同,每位外门弟子都拥有属于自己房间,房间配有一块聚灵石,能够增快灵气聚集速度近乎一成。
徐洋正在入定修行,每一次呼吸都有大量的灵气吐纳,丝毫没有注意到了陈安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以冥的匿息术,就算陈安当着他面直接出手,他定然也洞察不到陈安的存在。
只是这样做多少透露着一丝诡异,容易令人生疑,陈安断不会这般鲁莽。
想要教训徐洋,办法可多着呢。
陈安单手一掐,一股纯黑的灵力流转,化为一道不可见的法诀,没入徐洋的眉心之中。
“嘿嘿,咱们梦中见。”
......
徐洋心底有些惊疑。
他分明记得自己正在打坐修行,但不过眨眼之间,他却出现在切磋擂台之上。
他的面前站着一人,那人身着黑袍,帽子将脑袋盖住,脸上却如同一团黑雾,看不真切。
大半夜出现如此打扮之人,着实诡异。
此人自是入侵了徐洋神魂,刻意制造了一场梦境的陈安。
“此处可是青云宗,你是何人,胆敢装神弄鬼?”
徐洋高喝一声,一是为自己壮胆,二是提醒宗内堂主或者其他弟子。
能将他悄无声息的带走,徐洋知道对方实力深不可测,此时只得求援。
但无人到来。
他连忙又一摸腰间,朝着身份令牌输入一缕灵力。
此物不仅用于辨别身份,在一定范围内,也可用于求救。
而此处可是青云宗,想来大部分弟子都能够收到他的求救消息。
另一边,陈安沉默不言,一动不动的面向着他,取出了一根漆黑的铁鞭,
“此物是下品法宝‘金陵铁鞭’?”
徐洋经常用此物教训杂役,自是十分熟悉,一眼便将其认出。
他嘴角心底一抽,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陈安左脚往前一踏,身形仿若鬼魅,掠出一道残影,待到右脚收拢,已然迈到他的面前。
“嗡——”
一鞭落下,破空声响起。
徐洋的反应并不慢,一跺脚,身躯后翻,在空中划出一道彩虹般的弧线后,落于十米之远处。
只是他刚一落地,还未稳住身形,便见金陵铁鞭已跟随而来。
“啪——”的一声清响,金陵铁鞭结结实实的扇在了徐洋的身上。
“嘶!”
徐洋惊呼一声,这刻骨铭心的痛楚让他浑身一颤。
“长老、堂主亦或师兄弟们怎么无一人赶来?”
徐洋见无支援,不敢恋战,转身便逃。
但他又能够逃到哪里去呢?
此梦境是陈安由编织,他便是这里的主宰。
“叫你扇我,叫你扇我!”
陈安心底狠骂着,不依不饶的朝着徐洋追去。
徐洋以为自己遁术全开,但在陈安眼里犹如龟速,瞬息之间便是被追上。
“第二鞭。”
“啪——”
这一鞭力道之大,徐洋的遁术被打断,狼狈的摔倒在地。
“相差如此悬殊,莫非我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徐洋心生绝望,但却不愿意放弃抵抗,在他看来,或许多坚持哪怕一秒钟,都有可能有支援到来吧。
他摸向了自己的储物袋,想要取出法宝做最后的抵抗。
“诶,我储物袋呢?”
不知何时,腰间的储物袋消失了。
徐洋恍然,对方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他带离房间,自然也能够无声间夺走他的储物袋。
但下一瞬,徐洋心生疑问。
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对方若是想要杀他,应该也是举手之事,为何迟迟没有动手,仅是挥动了两次金陵铁鞭。
“难道我惹了什么厉害的人物,他只是来教训我一二?”
徐洋脑海中闪过灵光,越想越是这么一回事。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哪里还有反抗的打算,连忙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请大能息怒,不知在下何处得罪了大能?”
陈安没有回答他的话语。
愤怒的他只想报答那三十四鞭,如今打了两鞭,还差三十二鞭!
“啪——”
又是一鞭下去。
徐洋疼得浑身发颤,却不敢吭声说个痛字。
“若对方当真只是想要教训我一二,那撑过去便可。”
“啪——”
徐洋咬牙,浑身绷直。
“啪——”
徐洋双目圆瞪,耳朵疼得发红。
陈安一口气,将剩余的三十二鞭全部挥下,共三十四鞭,一鞭不多,一鞭不少!
金陵铁鞭虽说只是惩戒用,难以致命,但一口气承受三十四鞭,任谁都抗不住。
此时的徐洋蜷缩着身躯,连跪倒在地的姿势都难以维持,嘴里支支吾吾,像是在求饶,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呼——气终于消了。”
六年积的怨一朝而散,面部的黑雾之下,陈安终于舒了口气。
不过陈安没有杀掉徐洋的打算。
其一、仇不至此,其二、宗内不禁斗争,却禁止杀戮。
一名弟子被杀,绝对会惊动堂主甚至长老,虽说绝不会怀疑到陈安头上,但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间事已了,陈安打算离去了。
不过离去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眼前之事,看似梦一场,其实是陈安在教训徐洋的神魂,第二日他绝对会升起疼痛与不适之感。
但今夜之梦,明日之痛,都得让徐洋归结于修行出了岔子才行。
报复也得报复全套嘛。
“本大爷身具圣骨,迟早君临百乱州,惹上老子算你倒霉。”
陈安心底爽了,又开始“胡言乱语”,黑袍之下,他甚至抿嘴笑了起来,表情十分猥琐。
他心底又生出了“好主意”。
手上一掐诀,打入徐洋眉心,陈安这才是满意的颔首,悄然离开了紫云山。
对于徐洋来说,噩梦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