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章 大白天的手脚冰,气冷抖!(1 / 1)叫我九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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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来霜雪晚,千树压枝低。

麓山书院有着悠久的历史,在大梁开国之初,曾是汴梁京畿最大的书院,大梁六部九卿的官员,大多出自麓山书院,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文昌鼎盛之时,求学之子日饮麓山之水百旦,饮水思古。

更有求学之士在麓山书院脚石凿诗为证:若随青云志,麓山不回头。

但花无百日红,约莫六十年前,胡戎南下而侵大梁北境,掠夺大梁子民数十万,大梁久安而军武懈怠,于北凉山连败数仗,折军数十万,练气士亦死伤上千,当时的大梁天子姬武皇帝慌了,有意将京畿由汴梁迁至江南金陵。

一时大梁人心惶惶,国之动荡,时任麓山书院的方院长夙兴夜寐,连上三次表书,《陈情令》《告梁君》和《时战书》,言曰:北侵而南顾,大梁脊折而曲,不复国矣,君走则民死,民死则国殇,王当死守国门,不负君王不负民,儒生三千,自戍一方,无衣焉?与君同亡!

三次上书,大意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方院长劝君之言,唤醒了大梁的血性,历经数场大战之后,大梁北退胡戎,签订‘北凉之盟’,大梁自此无大仗,但是大梁皇帝,却在签订北凉之盟后的第二日,猝薨。

后太子继任天下,为大梁文皇帝,第一诏便是召诰天下:兴国子监,制国学,由太渊阁大学士监任祭酒。

自那之后,麓山书院不再有世家豪族送家族子弟前来求学,那些在朝廷体制混不下去的,致仕后有的人回归麓山书院,当个闲散的教书先生,寥度余生。

时至今日。

麓山书院,虽有学舍数十间,交错映照在麓山静水中美如画,霜雪布满青瓦白墙,多是寂寞如雪,衰落已是事实。

饶是如此。

亦有寒门之子,前来求学。

谓之

——追梦人。

如今的麓山书院,算上蒙学识字的稚童,大抵还是有百十来个学生的。

大梁儒家,讲究‘有教无类’。

所以。

宁恒在学堂里见到了无比荒诞的一幕:上到三十岁的抠脚大汉,正对着几个‘大’‘小’,‘天’,‘地’斗大的字抓头挠腮,捏笔如锄把,下到鼻涕如柱的稚童,不过六七岁年纪,齐聚一堂,冻得瑟瑟发抖,手一抹鼻涕,清凉的拉丝在空中可以数尺而不断,哭着叫着找着要回家见娘吃奶,多是殷实的人家孩子。

冰冷的穿堂风无孔不入。

宁恒非常庆幸老娘亲的细心,袄子虽然破旧,但很保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背靠墙,身体在蜷缩在一起,最是保暖耐冻。

历经两世。

差生坐后排的宝贵人生经历,让宁恒应付数九天不至于那么狼狈。

九年义务教育大抵还是最优秀的教育体制

吧。

宁恒思想在神游。

乱糟糟的课堂,完全没有半点学习的氛围。

教书的宋昌明是一位老秀才,文帝时期连考了二十八年也没当上举人老爷,生生把文帝熬走了,五十来岁的年纪,六十来岁的面容,淡青的长袍,蓬松的头发,稀疏的胡须,一手戒尺,一手泛黄的卷书。

先是教了几个斗大的字,然后又是口授了一段千字文,让人摇头晃脑的跟着读。

总之……就是那个味儿。

其实吧,学习压力一点儿也不大。

对吧。

可宁恒就是提不起半丝兴趣。

前一世摸鱼,好歹能够混点工资等死。

可现在的情况。

决不允许。

好愧疚。

好悔恨。

但几分钟后。

又慢慢的摸鱼。

“也不知县衙里杀人的案子如何了。”

宁恒神思漂浮,昨夜与老宁交谈的不多,但是,宁恒能感觉到,自己这位便宜老爹虽然整不到钱,但智商还算在线,只要案子正确,顺利破案,那他的月俸禄肯定是领得上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发财的路子。”

宁恒心思活泛起来。

别的小说主角,穿越后,基本上都能凭借‘位面之子’的身份,轻易摆脱贫穷。

那么自己呢。

还真别说,宁恒立即想到了几个不错的点子。

一,文抄公找书店老板合作,他身为图书馆管理员,虽然摸鱼的时间多,但是脑子里还是有不少经典的,再夹杂点私货,男欢女爱,大梁少男少女只怕偷着躲着看他三天三夜,到时候再写一本龙傲天,一拳开天,举世无敌,到那时自己只需大喝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那都不是事儿。

二,搞点小商品,比如弄点香水,肥皂,秘方一出,四方震动,上至皇宫妃嫔,下至隔壁老王家的闺女,都在偷偷擦香香,似乎不错。

并由此展开文案素材,写上一本《那一夜,我看见隔壁老王家……》,随后引导一下舆论,吸一波流量,给小商品打广告,赚得钵满盆满,美滋滋……万一衙门的找上门来,到时候再慢慢的上交文案,文案内容是这样的:

惊,那一夜隔壁老王家的闺女……竟是皇帝流落民间的私生女,住的是狗窝……吃的是猪馊水,天子震怒,派出十万歪嘴侍卫荡平老王家!

三,把一些大国利器秘方上交给国家,然后获得一面小锦旗,天子一喜,赐黄金万两,美玉斗千,美女数十——夜夜笙歌:爷,来玩呀!

呃?

雨停了。

二柱子又行了。

咦,好安静!

玛德。

居然睡着了。

宁恒无比自责。

千万不能摸鱼了。

下次,下次一定!

虽然老夫子教的东西过于浅显,但自己完全可以自学。

摸鱼是不对的。

于是,宁恒从书包里翻出一本《论语》,准备好好读一下。

啪!

戒尺声骤响。

老秀才宋昌明一双混浊的目光看向宁恒。

随后摇头道:“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宁子恒,可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子恒?”

宁恒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当年正是这位老秀才为自己‘开灵’,因老先生觉着当时的宁恒明眸皓齿,很有灵气,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又询听得名字叫宁恒,思之觉得极好的,便赐了字:子恒。

读书人都图个名声。

宁恒那时候还是个潜力股。

老先生其实蛮期待的。

只是,自那次开灵启智之后。

宁恒这只潜力股,表现平平,一路下跌,前几天直接‘熔断’了。

很多时候,宋昌明都在怀疑,是不是当初自己给这孩子‘开灵’出了岔子。

“哦,很专心嘛,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宋老秀才倒眉冷竖,“说不出来,你就站着听课。”

“库库库!”

顿时,有人抬书掩嘴而笑。

“你也站起来!”

老秀才走下讲台,敲了敲那偷笑的倒霉少年,宁恒对这人有印象,隔壁村地主朱家的憨批少爷朱子涛。

“先生,我自是知道的。”

朱子涛一脸无辜,笑一下也不成?

“哦,你说说。”

老秀才负手,紧紧的捏着戒尺,唏嘘的山羊胡须微抬。

这表情。

宁恒秒懂。

但凡是差生,对这样的表情,都是理解颇深。

一种高明的钓鱼执-法。

地主家的傻儿子朱子涛挠了挠头,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要到了夫子这样的年纪,就变成烂木头了,没啥可雕刻的了,就像墙上的粪土……”

“啪!”

戒尺声清脆无比。

嘶!

朱子涛眼泪嘘嘘。

宁恒瞪大眼睛,重新审视这孩子!

卧槽,地主家的儿子!

优秀啊!

“朽木!”

“朽木!”

老夫子整个人都在颤抖,大白天的气冷抖!

故意的。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

考了一辈子试,没能中个举人,一把年纪,白发苍苍,心中的酸楚谁人知!

宋昌明忽然感觉到这个世界充满了对老人的压迫!

老泪差点抑制不住。

化作愤怒夺眶而出!

“你来说!”

高高举起的戒尺,转向宁恒!

宁恒手心一凉。

你丫故意的吧。

嘲讽BOSS。

然后嫁祸?

仇恨转移。

宁恒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夫子勿恼,请听学生一言,腐烂的木头虽然不堪雕刻,但至少曾经历经春夏秋冬,土坯虽经不起风雨的侵蚀,但也曾为人遮风挡雨。”

稍顿,夫子宋昌明抬起的戒尺微抖,一双混浊的目光有一丝神彩。

但戒尺依旧高悬不落。

宁恒又道:“吾曾闻‘以容取人,失之子羽;以言取人,失之宰予’,昔日孔圣责宰予,非其不可雕琢,而是言而无信,宰予可改,为十贤之一,子恒今日神思在外,实事出有因,望夫子明察。”

“以容取人,失之子羽,以言取人,失之宰予?”宋昌明缓缓放下手上戒尺,回味数秒,忽而冷嘲道:“大病一场,你倒像是忽然通透了,那好,我且问你,今日走神梦周公,却是为何?”

宁恒叹息一声,淡淡的道:“先生见谅,学生这几日大病一场,劳父母挂心,耗尽家中钱银买药请郎中,昨夜方知缸内无米,无法支度几日,思先生这数年所教所授,不过蒙学启智之初,与家中老父老母所期待功名有望相去甚远,故而思之迷迷,见了周公。”

宋昌明闻言,又气又笑,你是第一个把睡觉甩锅得这么干干净净,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

我教你八年。

你知道这八年老夫怎么过的吗?

你知道这半年老夫怎么教的吗?

知根知底。

到头来。

你反而怪我没教你真功夫?

这锅。

我不背!

“呵呵!”

宋昌明嘴角泛起苦涩。

脑壳疼!

一拍戒尺。

“下课!”

“噢噢噢噢!”

顿时,学堂的学生,满血复活,先是蹑手蹑脚从老秀才身边低头走过,随后跳起来就差顶在门楣上了。

乌泱泱的。

眨眼间就只剩下宁恒一个人和老秀才遥遥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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