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在躯壳里的宋颜耳边一阵嗡嗡声,脑袋里像是炸弹在里面炸开了花,钻心的疼,她竭力睁开眼睛,眼皮子却有千斤重一般,始终撑不开。
随着她的挣扎,那嗡嗡声渐渐地变得清明,内容遥远而又熟悉。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宋家不是你这等粗鄙农妇能肖想的存在,念在你与我儿夫妻一场,这是补偿费,你们母女三人从此与宋家再无瓜葛。”
身着刺绣银纹旗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的高挑白面贵妇人嫌恶地甩了一张印着离婚证三个大字的红本在姜婉吟的脸上,随即挑了一下眉,旁边立着的宋管家赶紧上前,递了一小叠红票子给姜婉吟。
明晃晃的用钱砸人,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贵妇人正是宋仲孝的亲生母亲钟文曼,京都望族宋家大夫人,年过六十依旧保养得当,宛如四十出头的妇人。
宋仲孝是猎户姜家的养子,几十年前的冬天姜父在河边捡到的,与姜婉吟青梅竹马,后和姜婉吟结为夫妻,生下两个女儿宋柔和宋颜。
宋仲孝在读书上非常有天赋,他喜欢读书,姜家就竭尽全力打猎干农活供他上学,姜父和姜婉吟拖着两个女儿,靠着几亩地与打猎继续赚钱供他读书,宋仲孝也争气,在京都大学,一口气读到博士。
他毕业后顺势留在京都大学任教,丢下妻子姜婉吟和两个女儿在农村生活,见识过外面花花世界的宋仲孝,根本瞧不上弯腰驼背皱纹横生的黄脸婆妻子,宋仲孝在遥远的京都重新安了家,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小三生了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只比宋颜小两岁。
仗着山高水远,宋仲孝在京都过起了家外有家的生活,极少回农村姜家。
前段时间一次机缘巧合的聚会,流落在外的宋仲孝被宋家认了回去,宋家雄厚的家底和繁华,深深震惊着他,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宋仲孝这才下定决心与姜婉吟离婚,跟这段上不得台面的过去划清界限。
姜婉吟没有接,管家手就这样尴尬的悬在虚空中。
她满脸泪水,怀中抱着额头破了一个大洞正潺潺流血的瘦弱小女儿宋颜,宋颜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姜婉吟空洞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希冀,朝着不远处一辆亮钲钲的黑色小汽车,嘶吼着祈求出声,“仲孝!我求求你,救救颜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我求你,救她,救救她!”
“小妹,你不能有事,你不会有事的,睁开眼看看我和妈妈啊。”
大女儿宋柔枯瘦的手颤抖地卷着破布按压在宋颜冒血的额头,眼泪花花的流,面色惨白六神无主。
钟文曼蹙了蹙眉,目光扫过毫无形象,面容枯黄一身暗色旧衣服的三母女,脑中浮现宋仲孝在京都生养的一对活泼伶俐漂亮可爱的龙凤胎,优雅得体的儿媳妇,一厢对比,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一丝厌恶,“叫仲孝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医生。”
“管家,走吧。”
钟文曼翘着手指抵到鼻息下方,路边菜地里原生态农家肥难闻的气味被风带过,让她几欲想吐。
管家哎了一声,几十张钞票甩到母女三人面前,赶紧跟上去扶住钟文曼。
几步路之外的几间茅草屋在风下摇摇欲坠,凛风裹挟着姜婉吟和宋柔母女两人的哭声呜呜咽咽。
钟文曼毫不犹豫的转身,踩着白色细跟小皮鞋,一脸不耐匆匆走进黑色小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