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皇重重的咳嗽了声，打断了两兄弟的剑拔弩张：“朕还在这里，你们就吵成这样，朕若有天不在了呢？”

两兄弟慌忙行礼：“父皇息怒。”

转脸对着太子：“你也是，堂堂一国太子与身子不好的皇弟争执，有失太子风度。”

萧紫宸咬咬牙，不甘心的低头：“儿臣知错。”

“烨儿，那你师妹如今身在何处？”

祁聿垂眸做思考状，心里却浮现那个银灰短发的模样。真是每次变装都给他惊喜。

“想来，出了怨念石魄这么大的事，她应当回九华山找师傅去了。”

言下之意，小姑娘受了委屈，回去告诉家长了。

北陵皇头疼的按了按眉心，对萧紫宸起了不小的埋怨。太子身子康健，头脑聪明极有手段，可心胸太过狭隘。也不晓得慕子夏回了九华山会不会把这股怒火迁怒到北陵国头上。

当即，北陵皇下了道赏赐的旨意于将军府，表示慰问，由祁王萧宇烨代为传旨。

出了御书房萧紫宸的脸黑的堪比锅底，再不搭理行动缓慢身子不好的祁王，大步流星而去。

北陵陆家家主书房。

啪——

上好的玉瓷茶盏怦然碎裂。

“那慕子夏杀了嫣儿，如今尸骨未寒，北陵皇还敢给将军府赏赐做抚恤？眼里还有没有我陆家？”陆家家主陆泓气的老脸通红，额角青筋冒起，双眼恨得随时能喷出火来。

“父亲还是冷静些。”旁边下首坐着的陆司夜沉着冷静，脸上还是那么毫无波澜。

“我怎么冷静？这道旨意就是在打我们陆家的脸！”

“这旨意明面是在得罪陆家，可北陵皇不是个傻子，不会无端公然这么偏袒将军府。”

“你的意思是？”陆泓听完陆司夜的分析，渐渐平息了怒气，细细品着其中的关键。

“那日嫣然和慕子夏比试我全程在场，一出手我就看出了不对劲。慕子夏的实力太多骇人，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当日陆嫣然倒在他面前，他一时只有愤怒，没有想那么多。

回来的这段日子，他越发想起了慕子夏的不对劲。她太过优秀，优秀的仿若不是他们同龄人该有的样子。

陆泓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陆司夜和陆嫣然一母同胞，想来是他最宠爱粉两个孩子。

他看着这个无论是修为、品性、谋略都高人一等，比他这个陆家主更有决断的儿子，怎么都不能相信他亲口说出有人比他更厉害的那种话。

“莫不是她使了什么手段害你妹妹？”陆泓那天并不在场，自然不知道慕子夏出手的凌厉气势。

“她只用了一招。”

“什么？…一招？”陆泓错愕的下巴抖动。

陆嫣然再不济也是紫月六阶，哪怕对上赤云也能稍稍搏一搏，不至于一招就丧命。

陆司夜又将最近派心腹调查来的消息说给他听：“近日我派府中隐卫去查了慕子夏的底。她整个人像是横空冒出来的，虽然挂名是北陵将军慕青天的幼子，可从小谁也没有见过。对外的说法是从小身子不好，跟着高人在外游历。”

“高人？能有什么高人比我们陆家不知道的？”陆泓嗤之以鼻。

不是他看不起，而是世家也有等级之分。北陵本就是诸国里的最强大国，而陆家是北陵世家之首。

陆司夜对眼高于顶的父亲很是无奈。高位坐久了，人都会迷失自己，看不清时势，年轻时候的父亲可比现在谨慎的多。

“她好像，师承九华山。”

“九华山是个什么…等等，九，九华山？”陆泓惊讶的都结巴了，不确定的问着陆司夜。

陆司夜点点头，给了父亲肯定的答案。

起初才听到这个消息，他也没见得比陆泓淡定多少。那是个存在于世人传说的地方，没有知道那里到底存不存在。

慕子夏和萧紫宸打赌时，他们都在场也看到了全部经过，她曾经说过她的来历，可没有人相信。

最后的事实证明他们错了。比试炼药的时候，他们错了；跟陆嫣然灵武对决的时候，他们又错了。错了的代价就是赔上了嫣然的性命。

还有那个让嫣然痴迷，从云端而来的男人。

后来，他虽然离开了武道大会，却没有停止过打探那边的消息。既然决定报仇，当然要掌握仇人的消息，可越打探心里越惊。

陆司夜漆黑的瞳眸如幽暗的深渊：“爹，若真的要找慕子夏报仇，那就必须做好准备，一出手便要摁死她。”

声音很低，很沉，很阴森，像是在跟陆泓说自己看法，却是在心中确定了某个想法。

北陵国没有宵禁的说法，有些小街非要到三更才会出摊，俗称晚市。

慕子夏瞅了瞅被灯火照亮的夜空，又瞧了瞧各种小吃琳琅满目的街道，嘴角止不住的笑起来。

前世孤僻，没有真心的朋友，与人只是点头之交。她除了学校还是学校，哪怕勤工俭学也只是做完自己的事情，无心去看那些人情满满的地界。

手里的温暖一阵一阵的散发出热度，提醒着她这一世不再一个人。

这是祁聿给她的暖手炉，里面好像搁着一块永远发烫的火石。不知道是不是人残了之后，情绪就特别多愁善感，特别容易被感动，现在的她就好想眼泪哗哗的。

一个橙黄色的物体成完美的抛物线落进了她的怀里，打断了她即将倾斜而出的梨花带雨。

“什么玩意儿…”低头，一个看就是个皮薄汁水足的大橘子。

她拿着举起来：“寻绯月你够了啊，一天你要吃多少个？”

自从慕子夏跟着寻绯月，受他照顾，一天天的要剥上百个橘子给他吃。

“有哭的功夫，都能给我扒个橘子了，快点！”身后马车里的寻绯月倚着窗沿，眼巴巴的等她手里的橘子。

并严词嘱咐：“皮儿别丢了啊，我有用的。”

灵一：您有啥用？

灵二：一间房里都是慕姑娘给扒的橘皮。

灵一：哦～睹物思人。

念在治病的份上，慕子夏忿忿的剥着手里的橘子：“吃死你，吃那么多也不怕胃酸。”

身后萧宇烨扮相的祁聿也不恼。谁会跟个只能看橘子皮相思的人计较。

素手一扬，干净的橘肉划过长空，投向寻绯月的怀里。

“我去吃烧烤了，再吵我，以后没橘子吃！”说完，朝身后的祁聿挥挥小手：“开路！”

“得嘞！”

寻绯月是不会去的，尊贵的寻老板是不会吃路边摊的，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懒得动。

…

热闹非凡的晚市里，今晚几乎每个摊位都发了大财。

让他们赚的银子足够一个月都不用摆摊的，正是那个一头淬着星光短发的少年，和长身玉立如竹兰的公子。

“祁，我要那个糖葫芦！”她不方便叫名字，就单叫他一个姓。

“我要那个肉包子！”

“我要那个羊肉串！”

人潮涌动的晚市上，慕子夏只管买买买，祁聿只管好好好。

买来的东西也不见得她真的很想要，就是想挥霍一把。

没多久，一个空间袋都装满了。他们也行至到了晚市最豪华的地方，吟春楼。

这栋楼宇每一层都点满了喜庆的红灯笼，红砖绿瓦的很喜庆，从门里穿出的丝竹悦耳声不断，还夹杂着年轻女子的娇声调笑。

不用人讲，慕子夏都知道是什么地方。

“我们…”

“不去。”

她还没说完，祁聿就打断了她。

“看着挺好玩的样子。”慕子夏眨巴眨巴眼，求人的模样萌的很：“那总比去象姑馆好吧？”

祁聿笑了，指尖捏上她最近养的有点婴儿肥的脸：“你还想去看小倌儿啊？嗯？”

“哎呀，那你让我去这里。”她指尖指了指吟春楼。

知道偏不让她去的，她一定会去，祁聿就妥协了。

总比让她偷偷给他戴绿帽强。

“年轻人，要想来年过得去，头上总得有点绿。懂不懂？”被推着的慕子夏，嘴里时不时的给祁聿灌输着特殊思想。

“歪理。”祁聿不听不听不听。

锦衣华服气度不凡的两人出现在门口，立即引起了骚动。吟春楼的姑娘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如仙一般的人。

眉眼精致的少年和风华无双的公子，只是站在那儿，便是人间的绝美风景。

老鸨都不敢上前去接客，怕自己这浓妆艳抹的污糟的样子玷污他们的好颜色。

不过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风韵犹存的徐娘态度极尽有礼和善：“两，两位公子，头一次来？”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

祁聿虽然现在是萧宇烨的模样，可是萧宇烨很少出门，见过他的人不多，没被老鸨认出来也很正常。

“本少爷要见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坐在轮椅上的短发少年冷漠霸气的开口。

那傲娇的样子惹的一众姑娘抚着心口。

祁聿眼眸下瞟，小娇妻怎么看怎么都像个情场老手，很懂行嘛。

慕子夏扬起下巴：那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些电视剧宫斗小说也不是白看的。

老鸨顿时会意：“好好好，妩心姑娘是咱们这儿的头牌，奴家这就是安排。”

老鸨才说完，慕子夏能感觉到，祁聿推着她轮椅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下。

她没有回过头去看祁聿的脸，空洞的银灰色瞳眸闪过异色。

妩心？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