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有多久,柳叶儿在一阵阵眩晕中迷迷糊糊的醒来。
她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个不停旋转的圆盘之上,整个世界都在流转。然而鸿蒙未济、天地未分,山河星辰混为一体,整个世界一片混沌。
万事皆空、万法自然、天地无我、道归一统。
柳叶儿心中没来由的涌现出这几句话,仿佛是定心稳性的精决要义一样。她正感自己渐渐平静下来,忽然一阵猛烈的眩晕,她从圆盘之上跌落下来。
向下是无尽的虚空,她的身体不断坠落,看见星辰、浩气从眼前滑过,不断向上归于天际,山川、河流斗转物移,渐渐落定归位。
她的身体跟随着河流的轨迹不断旋转,忽然一个震荡,她稳稳的坐在了一方绿荫下。
此时再看,天地清明,日月同天,日主东南,月主西北,山川绵延,河流缠绕,百草丰茂,生机盎然。
她恰稳坐在一颗繁茂如云、苍劲如龙的大树下,脚下的绿草呼啦啦的一泻千里。
柳叶儿终于不再感到眩晕,相反,和煦的暖阳和清风让她觉得周身舒畅、如沐春光。她试探着站起身,赤脚感受着绿叶的柔嫩和大地的生机。
她每走一步,脚下即飞扬起无数的小颗粒,在风儿的裹挟下散落天际。他们在天空中游荡散开,化作无数的人形,在天地间自由的飞翔。
天与地虽分却未断,小人儿们往来穿梭,一片欢乐。柳叶儿好奇的伸出手抓过一个小人儿正要仔细观看,却不料天地忽然剧烈的抖动,像是被外力硬生生的扯开一样,越离越远。
柳叶儿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被越拉越长,她的双手像黏着在天上一般,而双脚却扎根在土地里不得动弹。
那些震落在地的小人儿顺着她的身体不断向上攀爬着,仿佛她是连接天地的桥梁。
柳叶儿感觉自己的气息愈发缥缈起来,她的气息不来自胸膛,却来自深深扎根的大地。但她被越拉越长,越升越高,她就要上不来气了。
天空忽然阴沉下来,一团团闪着蓝色光芒的乌云罩在她的头顶,忽然一道闪电顺着她的身体直劈下来,接着又是一道,又是一道。
柳叶儿的身体化作了无数的碎片,变得虚无缥缈。忽然一阵强力,像平地骤起的龙卷风,将她就要散落无形的身体归集起来,一个猛烈的力道,犹如呼啸的海风一样注入柳叶儿的心中。
她猛地一个吸气,终于又可以呼吸了。
“恭喜柳叶儿姑娘顺利渡劫!此后功力必然腾云而上,不可限量啊!”
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柳叶儿这才睁开了双眼。
云山雾罩,流云千里,是静思崖顶没错了。她稍微挪动了下身体,这才发现自己正盘腿而坐,背后一双大手温暖有力的贴着后心,绵绵不绝的力量正缓缓输入自己的身体。
“姑娘莫动,虽险渡天劫,但元神尚未归位,此时恰是最为危急的时候,姑娘切不可掉以轻心、功亏一篑。”身后之人一边说着,一边继续为柳叶儿施加法力。
柳叶儿直觉身体里有暖暖的气流在源源不断的弥散,她来不及多思多想,连忙调理气息,将这股暖流顺利导入,汇入全身的经脉运行之中。
片刻之后,她终于元神落定,气息畅顺了。这时柳叶儿才缓缓的回过头去,身后不是别人,正是送她灵儿的老伯!
柳叶儿一声惊呼,不知是该感谢前辈救命之恩,还是该讨险些让她一命呜呼之恨。老伯看着柳叶儿杏目圆睁却阴晴不定的神情却不置可否,一脸慈祥的微笑着。
这时灵儿忽然从老伯的肩膀上露出头来,盯着柳叶儿又滴溜溜地转起了眼珠。
柳叶儿见状尖叫一声:“好你个灵儿!”作势就要扑将上来,谁知那小家伙一个闪躲,顺着老伯的衣襟钻了进去。
“不知姑娘为何如此啊?”老伯笑着问到。
“您不知道,就是您送我的这个坏家伙咬了我……”柳叶儿正待要往下说,忽然又顿住了,她仔细的端详着面前这个人,兀自多了几分戒备之心:“您怎么会在这里?您到底是何人?”
“哈哈哈,我和你一样是桃花渡的摆渡人。”
“摆渡人?为何我从未见过你?这桃花渡里没有我不认识的人,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柳叶儿的疑虑越来越重。
“你当然不认识我,这桃花渡也未必仅如你所见。你是为穿越人摆渡,而我却是为摆渡人摆渡。”老伯始终眼含笑意,他一边说一边也在兴趣满满地打量着柳叶儿。
“什么?”
“呵呵,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而这一日也不会远了。你我从今往后不会少见,你若愿意就叫我一声何伯吧。”
老人说着,从怀里摸出那只小蜥龙,将它递与柳叶儿面前。柳叶儿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叫您何伯还可考虑,这小家伙我还是敬而远之吧。”
“哦?柳叶儿姑娘不该感谢这小家伙度助你渡劫之功吗?”
搞什么?我差点就小命不保了,还感谢?况且自己又不是什么神仙,也没有修仙的远大理想,哪来的天劫?这老伯从头到尾都是自导自演、自说自话,而自己却始终摸不清对方的来路。
柳叶儿心里一个劲儿的嘀咕,却也并不显露出来。灵儿可没有柳叶儿这般畏惧多虑,它轻轻一跳稳稳地落在了柳叶儿肩头,伸出舌头在柳叶儿的面颊上又是一舔。
“啊!”柳叶儿像是被火烫着了一般弹跳了起来:“完了完了,救命啊!”她跳了半晌,忽而发现自己再无异样,这才将信将疑的稳定下来。
“但凡灵兽认主,总要是结下契子的,刚才那一遭便是你与他结下生死契的证明了,也顺道助你提前渡劫成功。从此它即是你,你即是它!”
柳叶儿龇牙咧嘴的看着灵儿,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还心有余悸。今天这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好奇怪,来得又好突然,她心中忽然有种被人安排的感觉。
难不成师父让她来这里面壁思过是别有用心?柳叶儿的心里打起鼓来。
“对了何伯,我听说像蜥龙这等灵兽只认一个主人,它怎肯跟了您又跟我呢?”
柳叶儿心想自己刚才险些丧命,怕不是这小家伙不认自己,肆意报复的。
“凡事皆有例外,规则不是一成不变的,至于它什么时候会变嘛……”
“以后我会慢慢知道的。”柳叶儿没好气的接了下文,她嘟着嘴,碎碎念叨着:“您跟我师父还真是一个样,都爱故弄玄虚。”
“既知我和你师父一样,就该知道我接下来会说什么?”何伯忽然眯起了眼睛,一丝坏坏的笑意从眼底闪过。那神情带着几分顽童的皮闹,竟不像个慈善敦良的长者。
“什么?”柳叶儿一歪脖子,还来了兴趣。
“还不去面壁思过!”何伯大声呵斥着,身上的蓑衣都跟着抖动了三分。
“啊!”柳叶儿一声惨叫,悻悻地赶紧循着悬梯窝回了罪己洞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