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明接过楚淮递来的宝囊，看了眼正停在栏杆上咕咕直叫的白鸽，意念一动，那白鸽便又变回了柳叶儿的吊坠，稳稳地落在既明手中。

“这事你怎么看？”既明的声音儒雅温和，估计真的有一天天塌了他也是这般波澜不惊。

“黑金符箓是极难炼制的法器，徒儿想会不会是那三墨直接出手了？他想要从我入门弟子开始，直接摧毁我桃花渡的根基。”

“三墨闭了死关，正在潜心修炼，若非是什么动摇根本的大事他也不会出关干预。”

既明微微一笑，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吊坠，通过这吊坠中封存的图景，已然将兮止之死的前后经过了然于心。

“师父，徒儿有句话不知当说……”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般犹豫了？可是改革之事太多纷乱让你也瞻前顾后起来？”

楚淮微微一怔也笑起来，说到：“那徒儿就直说了，既然三墨闭了死关，我们为何不趁此机会直捣三劫渡老巢，就此遣散了这些乌合之众，清肃摆渡人之界。”

既明听罢忽然朗声大笑起来：“这到像是柳叶儿那鬼丫头说的话！看来你受她毒害已入膏肓啊！”

被师父这样一说，楚淮也愣了一下，不觉又是腼腆一笑。“柳叶儿师妹之法有时候倒也不失为速战速决、直捣黄龙的最有效方法呢！”

“哈哈哈，一言不合就开打，万事如若只靠蛮力，那比起我桃花渡修为高深之人恰似蝼蚁之于三界，你们打的过来吗？”

“该打的时候还是要打，再深的筹谋也是凭实力说话，否则就只能叫做曲意逢迎了。”

既明抬起眼看了看楚淮，依旧是面若春风般说到：“看来是有烦心事了。”

“师父明鉴，改革推行以来，徒儿愈加觉得这次改革之举犹如一把三味真炎，烧出了我桃花渡积弊已久的真实面目，烧出了众摆渡人那求仙向道之下的芸芸众生相。徒儿不见新政为穿越人带来了多大的便利，却见因为揭开了这层面纱而愈加忧乱的现状。”

楚淮说的情真意切，想起改革以来的林林总总，心头不免阴云密布。

“已经乱起来了吗？”既明饶有兴趣的问着，一点都不见丝毫的焦急之色。

“早就乱起来了。”

“哈哈哈，乱起来就好！改革之事你放手去做，不要怕乱，越乱越好。”既明朗声说到。

“师父……还请师父明示。”

既明没有言语，脸上拂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手里慢慢摩挲着那枚柳叶吊坠，不急不缓的说到：“你不是已经把桃花渡的布防图送与云栾了吗？何不静心以观后效？”

楚淮神色一凛，心道果然师父洞若观火、筹谋全局：“弟子擅断，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师父责罚。只是云栾拿到图纸之后倒也谨慎，目前尚未有所行动。”

“那就催一催他，卖个破绽给他。”既明难得的露出狡黠一笑。

“师父是说……？”

既明举起手里的吊坠，那枚柳叶迎着光兀自旋转着。楚淮思忖的片刻，忽然恍然大悟到：“看来今年的入门弟子评定大会要盛况空前了！”

既明将那吊坠交于楚淮说到：“柳叶儿将兮止之死引到灵鱼**上，已是为你铺好了第一步，接下来这局棋怎么走，就看你了。”

“徒儿明白！”楚淮拱手行礼，此刻心中已是明朗了几分。

……

明若此时正躺在上坡顶上仰面朝天。兮止死了，柳叶儿虽然将事情的经过讲得云淡风轻，但他昏迷的这段时间竟如沧海桑田一般，心上难免感慨良多。

果然是一闭一睁，这辈子就过去了，虽然是别人的一辈子吧。

“悟出什么道理了没？”柳叶儿的面容忽然出现在明若眼前。

他一愣，因为柳叶儿不只是俯视着自己，而是整个人向下悬浮着，几乎是平视着自己。

明若咧咧嘴，向外挪了挪身子，避免这样尴尬的对视。柳叶儿却在空中一个翻身，直直的落了下来，刚好躺在明若腾出来的位置上。

这……

明若忽的坐起身，面颊滚烫的阵阵发红。师姐总这么不按套路出牌，他可怎么活呀！？

“躺下！”柳叶儿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我刚躺舒服了，这样和你说话太别扭。”

躺下就不别扭了？不是应该更别扭吗？

明若无奈的向外挪了挪身子，活像个被抢来的压寨夫人，不情愿的躺下来。他用余光量了量和柳叶儿的距离，又稍稍向外蹭了蹭。

“你还没说呢。”柳叶儿咬着一根青草问到。

“说什么？”

“你不是在这悟道呢吗？悟出来什么了，说来听听。”

灵儿从柳叶儿的脖颈里钻出来，看着这油绿的草地，出溜一下钻到草丛里去嬉戏了。

“人生无常，虽求仙修习也难免朝不保夕，如此便是渡人不若先渡己。”

“完了？！”

“嗯！”

我……去……

若不是看在明若刚好，不想再把他打个昏迷不醒的份上，柳叶儿此时早就动手了。

哎？柳叶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个翻身骨碌到明若身边，完全无视他小心翼翼拉开的距离：“你活的这么保本，为什么不直接修仙悟道求长生？修仙的道路万万条，为何会选了摆渡人这个行当？”

柳叶儿的面容此时真真的贴在明若的面前，他只见一汪春水波光流转，像是会滴出凝露来落在自己脸上。

明若没有急于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慢慢地伸出食指，然后在柳叶儿的肩膀上稍稍用力一推，又一推，那意思便是再明显不过了。

柳叶儿低头看了看明若指着的地方，又伸手拍了拍，那样子浑然是即便有什么草叶尘土的落在衣服上也不必在意的豁达。

明若：……

师姐这脑回路这么清奇的吗？

“我一直认为修仙悟道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只求一人通达只是小境界而已，渡百姓济苍生才是修仙悟道的大境界。所以摆渡人就很好，渡人即为渡己。渡过人生百态、众生百相，才能不染尘杂、超然于上。”

柳叶儿的长睫毛扑闪扑闪，明若都能感觉到阵阵微风拂过面庞。

如若世界也是此刻这般精致，悠悠白云从头过，青山绿水伴身侧，美人脉脉两相顾，清风不惹桃花驻，那便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

可是……

柳叶儿秀拳一握狠狠落在明若的脑门上：“这么喜欢摆渡人，还不赶紧起来去修炼？！”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诚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