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拖着刚刚小产不久的身子在莲欣的屋里哭诉了整整一夜,谁也不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而两位夫人在一起又说了什么。
只知道天色擦亮,莲欣的屋门终于打开时,二夫人被她的丫鬟搀扶着一步一缓的走回了自己的小院。她走路的姿态愈加妖娆了几分。
刚过早饭时分,二夫人的车架便呼啸着离将军府而去。莲欣平静的听小茹来报信,一边夹起一片藕片配着清粥送入口中。
“那女人的车马似是往宫城方向去了,夫人……”小茹的面色愈发的沉重。
“慌什么?白随了我这么些年。”莲欣不动声色的说着。她将碗筷轻轻一推,示意丫鬟们收拾了去。
约莫过了一两个时辰,宫里的旨意便下到了将军府。杜锦航急急忙忙的接了旨,随着传旨的公公入了宫。
这雪晴原是贵妃娘娘贴身的侍女,被娘娘认作义妹指于杜锦航为妾。这门亲事在当时轰轰烈烈,因为这是皇上亲指的姻缘,人人无不称颂皇恩浩汤,无不恭贺杜锦航前途光明。
雪晴本身的出身并不好,但自小跟着贵妃长大,与本家再无来往,如今又被抬做了贵妃的义妹,那皇宫自然就是自己的娘家了。
女儿受了委屈,娘家来人,再天经地义不过了。可贵妃娘娘如今深受皇宠骄纵的很,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能受了这等委屈。
老话怎么说来着?打狗也要看主人。堂堂的皇家指婚,不被人端着供着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落了气?
娘娘发下了泼天怒火,就要摘了莲欣诰命夫人的封衔,还要杜锦航好好惩处与她。
杜锦航无奈,垂头耷脑的回来,二话不说就将莲欣关了禁闭。
依着莲欣的性子,即使不关禁闭她也是素不与人来往的,这禁闭对她本无什么大碍。
可这一次,一向素淡的宝小姐竟然发了疯,不仅把伺候二夫人的一应丫鬟佣人厨子小厮都关了起来,还当众责罚了二夫人。
杜锦航根本没来得及劝阻,莲欣便哭着回了娘家,央告着母亲带她去见了皇后。
杜锦航的家事闹进了皇宫里,搅扰的后宫也是鸡犬不宁。莲欣人证物证俱在,闹到这般地步,那些下人们早就吓破了胆,大实话叽里咕噜的倒了个干净。
而皇后明明明明将是非曲直听得清楚,却不置可否,只是模棱两可的安慰着莲欣,要她学会做主母的大度和隐忍。
这般反应早在莲欣预料之中,她的目的不是求证清白,而是闹,是作,是把这皇家也一股脑的搅闹起来。
侯爷夫人自然是神助攻的,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了这泼天的委屈,即便女儿能忍,这做母亲的如何忍?娘俩二人一唱一和,非要皇后给主持个公道。
“妾身不说今日只说日后,也不说如何就平白无故被人栽赃陷害,只是如若这般事事都来找贵妃娘娘诉苦,那妾身这家事便做不得主了。只好她来找贵妃,我来找娘娘,那妾身的家事便是后宫之事,凡事都得劳烦娘娘出面主持了。”莲欣跪在皇后脚边饮泣着说。
皇后娘娘无奈的苦笑。莲欣说话是全然不顾规矩了,念在她也实在受了委屈,且在宫里闹了好一阵了,皇后只有好言相劝,好不容易这才送走了这母子二人。
杜锦航过惯了平静的日子,突然家里就变成了鸡飞狗跳的,这日子当真比他原来嫌着烦闷的时候更加头疼。
莲欣经此一遭仿佛开了挂,简直是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原本根本不抬眼看的小妾,现在仿佛成了随时会害她性命的仇人,她时时夜不安眠食不知味。
这雪晴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她以为皇上派她来监视杜锦航,那就说明这位将军是不受皇上待见的人。
跟着这样的人自然是没有前途的,她才不会多出个孩子将自己拖入泥潭。既然不小心有了孩子,这孩子便是她立稳将军府的棋子。反正是不能留,那便舍也要舍得有价值。
雪晴自幼在勾心斗角的女人堆里长大,从相府到皇宫,不过是美人心计的一次次升级。她见过最无耻的伎俩,见过最恶毒的手段,但她的见识也仅限于此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是一把米,几乎连厨房都被人端了去。
究竟是她错看了这主母,原以为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不管人间事的娇贵小姐,却不想撒起泼来如此够劲,还是后劲十足的那种。
她只见过阴谋,可没见过赤裸裸的阳谋。莲欣把这事闹的满城风雨不说,还生生的将皇宫拖下了水。
原本贵妃娘娘是为自己撑腰的,可如今都被她拖累的有些狼狈不堪,竟也稍稍厌弃了她。
说好的家丑不外扬呢?现在人人都知道将军府的二夫人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偏偏这个时候莲欣还病了。
大夫们都说夫人这病由心起,惊惧忧患才得百病滋扰。但是,请遍了京城的名医就是医不好夫人这病。
这也难怪,心病嘛,再是华佗再世也难消心魔作祟。
这心病的由来自不必说,夫人的境遇竟成了京城里不论高官贵胄还是布衣百姓们时常慨叹、常常关切的事情。
而将军的日子愈发的难捱了。原来觉得夫人寡淡,日子过的如白开水般毫无声色,可如今当真是日日有惊喜、夜夜有梦魇。
将军这后院的故事在坊间流传出无数个版本,而前朝的大臣们也乐此不疲的打趣着将军一届武将居然在两朵石榴裙下如此晕头转向。
这般窘境,皇上如何不知。赐婚赐出了连载小说的效果,他这皇家的颜面被拂的跌进了尘埃。
他原本在贵妃跟前见着雪晴是个伶俐的,没想到如此不堪用。他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这雪晴想来也是留不得了。
杜锦航日渐消瘦了。
原来他一直跟着的王恩怀将军,现在也已是解甲归田。杜锦航十几岁的时候便跟着他出生入死,在王恩怀看来,这个年轻人犹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杜锦航后来的发展以及皇上的猜忌,王恩怀不是没有感触。他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再大的功劳都是皇家的功劳,皇上若不安心,那功劳越大便是离死路越近。
王恩怀被卸了甲,杜锦航被赐了婚,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说明,日子是太过于太平了。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被卸了甲的王恩怀依然和军中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前一阵,他收到杜锦航的书信,字里行间全是这个失意青年的愁苦和慨叹。
王恩怀提笔回信只写了一个字——徐。
杜锦航似是明白似是不明白,但这般私密之事他不能找人商议,思来想去还是去了莲欣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