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珍听到声音,扭头去看。
心头一惊。
头发衣衫都湿透的女子,半身探出水,因过分美丽的脸庞,犹如一个女妖。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摄人心魂。
只是她眼睛里的惊喜太过纯粹,不带任何妖精般的诱惑。
胥珍立刻回神,大声道:“夫人莫慌!”
忙侧身吩咐药童去叫人来,自己则是四周找着竹竿之类的物品。
璃阳又往水里缩了缩,缓缓往胥珍的方向游去。方才她听见响动了,那几个人听见她呼喊的声音,就立刻扭头走掉了。
靠近岸边时,胥珍见她就要出水,下意识要阻止:“姑娘……”
脱口而出心中所觉,胥珍的脸上有几分不自然,但他还是很快遮掩了。
“夫人,要不等等您的侍女?”
璃阳脚已经踩到实地了,她听到话的一瞬间,就诧异抬头:“为何?”
触及胥珍别开眼睛的脸,璃阳了然,却也不理解:“我若一直待在水里会生病吧?那种所谓的规矩重要还是人的身体更重要?胥大夫,我以为你不会有这样犹豫的。”
璃阳望着胥珍,她眼神澄明,坦坦荡荡。
胥珍只觉自己被她反衬得形秽,他也抬起头,就像平时路上见面一样平静,他向璃阳行礼:“是在下迂腐了。”
“哎呀!姨娘!”
胥珍还未直起身,远处就传来玉鸟的惊呼。玉鸟急忙冲过来,她身后还带着静风馆的丫头们,看着她们手上又是帕子又是披风的。
璃阳突然笑了。
她第一次觉得玉鸟她们还有几分可爱?
出了水,璃阳就被巾子捂住头,丫头们也忙拿衣服给她披上。玉鸟一边吩咐丫头们去准备热水,一边请胥珍去静风馆给璃阳瞧瞧。
回去的路上,才到片荷塘,就有丫头端了姜汤来,璃阳大口喝了,浑身顿时暖起来。被拥簇着大步回了静风馆。
胥珍今日也本来就是要来找她的,却没料到,突然遇见落水的她。
进了院子,胥珍被迎到明间等候。而璃阳被丫头们带到之前她刚来时被拖进去的那个房间里,那个房间,本就是子风沐浴的房间。
待沐浴完毕,又让胥珍给她诊了脉。最后周棠跑来嘘寒问暖,一切完毕之后,都快到了傍晚。
接下来的几天,璃阳的日子都过得出齐安宁。甚至后院谁推她下水的事情都好像没有发生过,王爷什么也没跟她说,也没有管家来解释什么。
三日后,夜,月亮十分明亮地照耀着大地。
孙府被这片月色笼罩着,出奇的安静。
一个小厮从偏门进入,因为着急,他跑的步子踉踉跄跄,穿过偏门,跑过游廊,到了孙高谊书房门前,门口的丫头一见是他,急忙放了他进去。
小厮进了门,气喘吁吁,连行礼都匆忙。
“孙大人,李婆子失踪了。”
“什么?!”孙高谊立刻站了起来,他脸上肥厚的脂肪颤抖着,把手上的笔一甩,就忙冲出了门去,肥胖的身躯比之前赶回府时还要滑稽几分。
李婆子,就是孙高谊之前同申荀说的,小绿的作为孙家家生子的母亲。
冲出门去,秋夜风凉,他连披风大氅都没带一件,就直直地冲向子风所在的院落。
子风此时正在屋内,擦着匕首。
今夜月光虽然强烈,可是在屋内还是显得很暗,子风坐在明间的圆木桌前,趁着昏黄的烛火,看着闪着冷光的刀刃。
探子来报,她必须今夜下手。其实她早该成功了,只是可惜这好色的孙太守,却突然像是深情起来,要给予她尊重。以至于,直到今日,子风都没有机会下手。
子风杀人,从不犹豫。
今晚,便是孙高谊的死期。
“大人!”院门突然被推开,有丫头惊呼的声音,“大人,姑娘在……”
“下去。”孙高谊的声音气虚得紧,像是累极,却又难掩他的着急。
子风将匕首掩在袖下,她掩饰了自己的杀意,转身进了内室,她面无表情的脱下了外衫,躺在了床上。
快要结束了。
子风闭上眼睛。
门在她预料的时间之内被推开,孙高谊粗重的呼吸逐渐靠近,子风慢慢捏紧了匕首。
“小绿,快醒醒!”
孙高谊没有靠近,他在离床一米之外,呼喊着子风。
子风有些不耐,他的戒心竟然这样高吗?再待他喊了几声。子风假装刚醒来的模样,坐了起来。
她未着外衫,只一方抹胸与清爽的短衫。坐在床上,故意做出懵然的样子,月亮从窗外照进来,照不到床上。
却反射着淡淡的光泽,在一片黑暗里,给她镀上一层诱惑的外衣。
她真的是,很美丽,是真正的蛇蝎美人。
孙高谊的小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近乎痛苦的情绪,但又透出一种决心,他的呼吸终于平缓了些,他非常平和地开口。
“我知道你不叫小绿,你是北勤王派来的杀手。”
子风闻言,身上的伪装顿时全部卸去,她警惕地盯着孙高谊,她日日查探,这附近,今日也没什么侍卫来。而这孙高谊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要杀他,易如反掌。
只是他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
看着子风竖起防备心的模样,孙高谊笑了笑,就好像面前的人要杀的不是他一样。
“如果你任务完不成,会怎样?”
关他什么事?子风眉头一簇,冷声道:“不知道,大概会死?”
她真的不知道,“会死”这个结论也不是她亲眼所见,也不是苏翎下达的死令,而是因为她每次听说王爷有什么目的没达到,后院都会少一个人。
当然没过多久,又会多起来,一个或者两个。反正去去来来的,她依旧谁也没记住。
孙高谊突然沉默了,他像是被噎住,但很快他又抬起头,露出一个子风近乎不懂的笑。
一种子风从来没有见过的包容。
“你今晚离开孙府,你的任务,我帮你完成。”
平时,孙高谊因为身躯过于肥胖而声音浑重。但现在,他的声音却像远处飘来的,没有一点重量,却又好像很重,重到他开口说这些都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