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观海出身河东柳氏，少小学医，侵淫此道几十载，自问也见过不少疑难杂症，其中也不乏孕妇失调者，皇后娘娘这次胎位极其不正，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这时候应该向皇帝问出那句杀头的话了。

保大还是保小？

嘴皮子哆哆嗦嗦半天，却始终未敢开口，宫里的产婆已经冷汗涔涔了，正拼命的朝他使着眼色，再磨蹭兴趣，一会大家都活不了！

好在这时候走进来一名眼眸奇异的女子，以柳观海的经验一看便知这是天生异瞳，这种先天顽疾通常会影响人体发育，他早年行医就见过几种先例，不是脑瘫目盲，就是四肢长短不一，无一例外。

而眼前这名女子却能行走如常，眉目神情也较为坦然，正在疑惑间，就听见女子开口道：

“将产妇上身扶起来，以站立的方法试试看”

话未说完就有旁边的宫女怒斥道：

“大胆！敢对娘娘不敬！”

烛九儿恶狠狠的回头盯了她一眼，冷声道：

“不是产妇是什么？再敢呱噪，一刀剁了你！”

兰玉哪里受过这等气，她身为长孙的贴身宫女，在这深宫中颐气指使惯了，若非李二在场，怕是就要和烛九儿争执起来。

李二只是微微皱眉：

“照做！”

现在只要能让皇后顺利生产，不管让自己干什么都愿意，倒是萧冉这个混球，从哪找来这么一个没名堂的女子？听说还是他小妾？这小子口味还真是独特，这一点跟朕倒是有些相似

“准备浴盆，温水，男子请回避”

烛九儿替长孙按摩了一会儿高耸的孕肚，便毫不客气的吩咐着。

“照做！”

李二虽然神情紧张，但也丝毫不敢迟疑。

这时长孙也重新从昏迷中渐渐清醒了过来，看着身边的陌生女子正要发问，下腹间剧烈的阵痛让她又开始低声闷哼起来。

李二听到后十分不忍，紧握双拳隔着屏风喊道：

“皇后且再忍耐片刻，这位是萧冉带来的医者，必定有办法使你母子平安。”

而正在殿外焦急等候的萧冉，一颗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见不断的有宫女太监端着水盆进进出出，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猜测。

刚才在来的路上，萧冉把自己所知道的几种后世分娩方式悉数都讲给了烛九儿听，其中就有在后世非常流行的水中分娩。

水中分娩的好处就是能减轻产妇的疼痛以及精神压力，烛九儿既然说自己医术不输于烛清清，那么想必能领悟其中的奥义，只要她有法子将胎位稍稍扶正，估计就会使用水中分娩这个办法。

现在看起来应该问题不大，这时殿门大开，李二带着李承乾和李泰从里面走了出来。

“过来！”

见所有人都齐齐转头看向自己，不用说就知道李二是在叫自己，连忙走了上去：

“臣萧冉，见过陛下。”

“免礼，你且说说，有把握么？”李二的语气中难得变得有些焦虑。

“陛下勿急，九儿深得孙思邈道长的真传，必定有法子保住娘娘。”

人都进去了，这种时候无论有没有把握肯定都是捡好的说，萧冉还特意留了心眼，既然都得了孙神医的真传了，如果最后还是不行，说明那不是医者的问题，而是情况实在危急，连神医都无力回天，而且萧冉只说了保住长孙，至于未来的城阳公主能不能保住那就是另一说了，反正杜荷这小子是个棒槌，将来没得公主娶也好，免得跑去造反连累别人！

李二一颗心都系在长孙身上，并没有听出萧冉言语间的出漏：

“既然如此，那朕就安心了，若皇后无恙，朕重重有赏！”

“陛下哪里的话，臣既是娘娘的弟子，自然要尽一份心力。”

李二点点头：

“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有孝心的，也罢，朕听说那女医是你小妾？”

萧冉一愣，撇了一眼旁边忧心忡忡的李泰，这个大嘴猴，实在可恶！

“昨日刚纳陛下怎知”萧冉假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新婚燕尔正是情浓，此时要你二人入宫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也罢，等皇后无恙，朕自会有赏赐颁下，南山那边如何了？”

萧冉闻言躬身拜谢：

“回禀陛下，一切如常。”

李二微微颔首，不再说话。

而李承乾却冲萧冉使了使眼色，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找了借口，两人站到一边，摒退左右后，李承乾劈头盖脑的问道：

“正妻未娶，便先纳小妾，这不合乎礼法吧？”

萧冉一听，心中不免诧异，你老娘还在受罪，怎么有功夫操心起本侯的闲事来了？于是回怼道：

“听闻东宫太子也是先纳侧妃，臣先娶妾又有何不可？”

李承乾干咳两声，摆摆手：

“不说这个，我就是好奇而已”

萧冉见他举止奇怪，狐疑道：

“说吧，你究竟想说什么？”

李承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压低声音问道：

“发改委的官员名册你交出去没有？”

官员名册？萧冉一拍脑门，怎么忘了这茬，最近事情太多，把这事完全抛诸脑后了，不过李承乾这家伙问这干什么？

“还没有，怎么？”

李承乾吞吞吐吐的说道：

“就是想加几个人进去你也知道东宫关系盘根节错有好些人都想给自己谋个前程”

恐怕不是给自己谋前程吧？这家伙多半听人劝说招揽了不少门客，而人家自然是冲着李承乾的资源来的，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太子，哪有那么多资源可用，李二现在春秋鼎盛，估计三省六部的大佬都不会拿正眼瞧这货，所以这是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你想安插多少人？”萧冉好奇的问道，最近这家伙怕是听了不少春秋战国公子招揽门客的谗言，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大唐又是何等庞然大物，还想学千年前的那一套？

李承乾以为有戏，连忙说道：

“不多，就几十个，而且不用真的授予官职，有个名头就行，就是在吏部挂个档而已”

挂职吃空饷啊？李承乾这家伙脑回路还真大，你自己就是发改委最大的蛀虫，白白顶着个大监，哦不，现在该叫寺卿了，挂着个寺卿的名头却什么都不用做，现在又安插人进来，殊不知即使在吏部建档，这俸禄还是由发改委出么？

不过李承乾的面子还是要给，萧冉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

“十个，不能再多了！”

李承乾见状撇撇嘴，小声嘟囔道：

“才十个，太小气了吧？将来这些人熬出头了，也是你我的助力啊”

李承乾的话吓了萧冉一大跳，什么助力？莫非这家伙想要造反不成？你才多少岁就能生出这等心思？真要如你意了，将来老子还有命活么？

萧冉神色十分难看，怒道：

“这是谁的主意？！”

李承乾怔怔的望着发火的萧冉，过了好半天才说道：

“杜正伦”

又是这个嘴碎的糊涂蛋！这是想害死谁呢？

萧冉忽然郑重其事的下拜道：

“臣请太子殿下驱逐此人！”

李承乾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萧冉，记忆中自己还没被他这样恭恭敬敬的行过礼，顿时神色也变得肃穆起来：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