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盎,冼夫人之孙,石龙太守冯仆之子,其家族世居岭南,累积至今已有五代,真正称的上是称霸一方的枭雄。
自武德五年归顺大唐以来,一直遵召朝廷的号令,督高、罗、春、白、崖、儋、林、振八州军事,并被李渊封为冯盎为上柱国、高州总管,封吴国公,不久改封越国公,最后又晋为耿国公,取忠心耿耿之意,以表彰他归附大唐之举,并且还把他的两个儿子冯智戴和冯智彧分别任命为春州刺史、合州刺史。
单论起家族的硬实力,满大唐除了皇家,其他世族在冯家面前都只能算是小鱼小虾,硬碰硬一个照面就能把人撞死,这种深厚的底蕴也导致了冯盎的自傲,贞观元年,李二刚刚登上皇位便想把冯盎召到长安来觐见朝拜,以示自己登基为帝的正统性,没想到冯盎一点面子都不给,竟然拒不奉诏,言称僚酋作乱,不敢擅离。
这可把李二给气坏了,加之又有不少州府密奏岭南兵马调动频繁,似有作乱之意,正当李二准备尽起大军南下问罪时,被魏征给拦住了,好说歹说才打消了李二心中的火气,只是从此心里就有了一根刺,所以大唐最精锐的三千玄甲重骑随时都驻扎在梅岭古道,说白了就是防备冯盎。
而今年上元节冯盎肯主动来长安朝拜,自然是把李二给高兴坏了,说明冯家是在向自己示好,那么朝廷以后可以正大光明的派遣官员到岭南去任职了,岭南绝不能成为大唐的法外之地,这是李二的底线!
人还没到,礼部和长安万年两衙就已经连夜组织了人手铺设土坌,黄土垫道,净水泼街,还有无数百姓两旁观礼,这冯盎好大的排场啊!
萧冉一身冕服跟着李二站在承天门楼等着冯盎到来,房玄龄已经带着文武百官去城门口接人了,说是还要掐着吉时进城才显得喜庆。
他娘的又不是成婚,还掐什么时辰,萧冉十分的不以为然,大冷天的站这么高也不怕被风吹感冒,瞧着新换上的龙旗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萧冉心中疑窦丛生,敢情李二叫自己来就是给他挡风的?
昨晚和李承乾推心置腹的畅谈了一番,答应把运输衙门的事情教给他去做,只是头三年必须听自己的,三年后若是李承乾能挑起大梁,那么自己就会彻底放手不管,反正也没那么多闲情可操,三年之后又能生出多少事端?
正在恍惚走神间,房玄龄领着冯盎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已经行至承天门下。
“大唐万年!陛下万年!臣冯盎拜见我皇!”
中气十足的声音把萧冉吓了一大跳,这嗓门已经远远超过了程咬金啊,这老冯在岭南把金嗓子喉宝当饭吃吗?
君臣初见,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寒暄,一个问一个答,不亦乐乎,李二有心让更多的人看见冯盎朝自己臣服的场面,而冯盎则是更加迫切的想表达着自己的忠心,当冯盎说道自己带来了几百车献给李二的礼物时,站在旁边的萧冉已经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李二身上散发的兴奋气息。
问答结束后,自然是要请进宫里大肆畅饮一番,不但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要作陪,年长的皇子们也要出席。
做为今日宴会的行政总厨,萧冉早早的就安排好了菜单,连同着礼部给的菜式做了些调整后,这才交给御厨们去办,论官职品级,萧冉只是五品,不过好歹有个侯爵名头,加上又是李二亲自点名,可算是在角落里混了个位置。
案几的前面还有根柱子,这样也好,没人看得见老子,正好饱餐一顿,也不知道长孙给不给自己的婆娘吃饭?听说烛九儿要留在宫里学规矩之后,萧冉就有些打不起精神了,按理说自己不是个长情的人,来到这个时代左拥右抱最合时宜,莫非是日久生情?
甩了甩脑袋驱赶走心中的杂念,萧冉拎起一只蹄髈开始专心的对付起来,入口软糯,犹自带着几分椒香,御厨手艺不错,看来长进了不少。
一堆君臣相谈甚欢,推杯置盏中时不时夹杂着一丝爽朗的大笑,一听就是个忠心不二的好臣子,你们谈的高兴,本侯也吃的开心,早些完事了大家也好一拍两散。
起居郎笔走龙蛇正在奋笔疾书,而阎立本也拿着画本在记录着席间的场景,看样子是要把这一幕记进史书的,不过大唐的画作风格非常的玄妙,地位越高的,或者说画中的主角往往会刻画的非常传神,而且身形也会刻意往挺拔了画,轮到配角时,占据的工笔篇幅就会严重缩水,比主角低大半个身子这种事十分常见,至于自己这种坐在旯旯旮旮的小角色,恐怕只能分几滴墨水了。
“陛下,恕臣斗胆,今日此情此景,不如请兰陵侯赋诗一首如何?”
正啃得满嘴流油的萧冉一愣,旋即勃然大怒,这是哪个混蛋出的馊主意?果真是斗胆!
李二似乎对这个提议也十分赞同,欣然说道:
“爱卿此言正合朕意,今日难得与冯卿一见,朕十分畅怀,兰陵侯何在?”
萧冉闻言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从角落里钻了出来。
“臣在。”
李二微笑着对冯盎介绍道:
“这位便是兰陵侯,乃是我大唐不世出的少年俊彦,冯卿可曾听过?”
冯盎回头看了看萧冉,能被皇帝这般夸赞的,自然绝非常人,虽然心中的确没听过萧冉的名头,但还是跟着附和道:
“兰陵侯气度确实不凡。”
李二哈哈一笑:
“萧冉,今日朕就请你赋诗一首如何?若是作的应景,朕另有赏赐。”
还赏赐,本侯信你才怪,都当了这么久的官了,连俸禄都没见发一回,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忘了!
“敢问陛下,以何为题?”
李二敲着桌案想了想:
“相见欢。”
萧冉闻言脑筋又开始飞速转动起来,见殿内一众君臣正在盯着自己,皱眉佯装苦思良久,这才幽幽念道:
“长安曾为客,相逢每醉还。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何因不归去?唯有千秋山。”
“好诗!”杜如晦抚掌赞叹。
老杜头还真是给面啊,平心而论,这首诗算不得出彩,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这是自己刻意为之,还改了几个字,免得以后李二一宴请个谁谁谁,就要叫自己来当场赋诗一首,那多烦人?
有了杜如晦的带头,其余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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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侯果然大才。”冯盎也跟着称赞道。
“冯公缪赞…”
这老冯明明是个粗迈的武人,哪里懂的诗词,纯粹是跟着起哄罢了。
“虽然此诗算不得出彩,却是极为应景,朕与冯卿自武德五年之后,便再无相见,正是应了这句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李二一语双关,当初二人同殿为臣人,如今自己已经荣登大宝了,而冯盎还守着岭南那一亩三分地过活,实在是比不得自己志向高远,正在腹诽李二心思忒重,就听见这位大唐皇帝陛下豪气干云的说道:
“诸卿饮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