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黑衣人依次翻墙入了院,一落地便四散开来,开始一间一间的找着什么。倒是有一人蹲在墙头,也不跳下,眯着狭长的眼,盯着谢轻河的房间若有所思。
黑衣隐去了他与众不同的气息,为他换上了一身冰冷无情的味道。若不是那双眼太有特点,怕是任何人都猜不到,此时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人,竟会出现在这淮中谢府内院的墙头之上。
最后一人越过他身边,轻飘飘的落在院中,见墙头上的同伴蹲着发呆,也不行动,投来疑惑的目光。
那人连忙垂了眼,拍了拍身上的灰,悠悠然飘飞而下,几个纵跃,便又疾速朝着西边偏房而去。
院中的人皱了皱眉,飞上屋顶,握着剑,看着几人从四周向中间,一间一间的搜索而过。
忽然东边传来一声尖叫,不过一瞬便又戛然而止,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鸭子,发出垂死的挣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顺着早春的寒风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蠢货!”屋顶上的黑衣人冷哼一声,眉头越皱越紧。早就叮嘱了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务必不要惊动谢府中人,现在倒好,又得花大力气灭口。幸好今天老天帮忙,有沈家的人在,倒也不至于让人查出他们的痕迹。
心念一起,抬手放至唇边,一个响亮的口哨应声而出。
不留活口!
西厢先前那个在墙头发呆的黑衣人听见哨声一震,不留活口?!谢家上下一百二十八人,除了府丁数十,大多都是毫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他为了一件捕风捉影的东西,竟是要全部屠杀殆尽?
“咚”的一声,角落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那人连忙眯着眼循着声响望去。原来是婢女二人听见隐约的动静蓦然惊醒。看见提着剑的黑衣人,吓的七魂丢了六魄,却又不敢大叫,只好捂着嘴往床角退着,手忙脚乱间竟是不慎撞落了烛台。
“不……不要杀我们,我们只是刚进府…进府…的三等婢女,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过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面庞稚嫩青涩,瞪大的眼中含着泪,充斥着深深的恐惧。
黑衣人漂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叹了口气,又瞥了瞥窗外。此起彼伏的闷哼声不绝于耳,夹杂着些尚未出口的尖叫和重物坠地的闷响,让他的心情蓦然沉重了数分。挽了剑,压低了声,对着两个小姑娘说道:“躲床底下,不要出声,三天后再出来,若不听话,死了可不要怪我。”
声音低沉冷清,可却出奇的令人安心。两个小丫鬟相视一眼,不顾穿上外衣,连忙以最快的速度钻入了床底。
黑衣人嘴角微撇,露出一抹深深的无奈,却是被黑巾蒙了面,教人看不清表情。推门朝屋外闪去,徒留背影,惹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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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一共七人,除去房顶一人,其他六人入院后便四散开来,进了各偏院。动作利索,呼吸绵长,训练有素,和刚才北院的几人明显不是一伙。
偏院的房门不停的被打开和关上,虽然做的轻手轻脚,但此起彼伏的闷哼声和逐渐浓郁的血腥之气,却是让云夜转瞬之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杀人灭口——竟是不分青红皂白,一边倒的屠杀!
这些黑衣人来路不明,下手如此狠绝,真不知谢家是得罪了什么人,得此一场生死浩劫。若是谢家小少爷落到这些人的手中,被知晓了身份,怕也定是性命堪忧。无论是寻仇、劫财还是些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最适合用来威胁谢家之主谢易平的,不就是这谢轻河吗?
云夜挑着眉看了眼趴在梁上的谢轻河,显然他已经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脸色白的有些吓人。
“叶……叶兄,等会我拖住他们,你带着小霜赶紧离开……”谢家少爷的双手有些微颤,分明害怕的要死,却故作镇定。
“来的都是顶尖的江湖杀手,可不是你前几次遇见的那些三脚猫。”将云霜安置在横竖梁的榫卯处,云夜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状似无意的说道。见谢轻河微微一僵,他勾了勾嘴角。
堂堂忘忧谷“凌霄公子”的后人果然不是传闻中的那般顽劣无用!想必他对自己的处境也是心知肚明。可身为谢易平的独子,谢家唯一的传人,本该少年得志、鲜衣怒马、灼灼其华,却为何如此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伪装出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他想瞒过想骗过的究竟是自己的父亲谢易平,还是那个对谢家有所图谋的沈迟姜?谢家那位不曾露面的家主,对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又是了解多少?他背着谢家所有人,费尽心机,所求的——又会是何事?!
“你们府中的人何时能来?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被发现。”云夜在梁上轻踏,衣袂缓动,飘上对面的一根雕花梁,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
黑暗中的梁柱繁复精美,纵横交错,哪怕经历了数百年,却依旧纹丝不移,由内而外散发着傲视一切的沉稳之气。
与北院一样,石制廊柱,廊柱之上架以木质横梁,横梁之上再辅以木檩,层层叠叠,次序井然。乍看之下仿若是近百年来惯用的抬梁式,却又在此基础上,做了改进,显得横梁之上的空间更加宽敞,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直立行走,却不显得逼仄。
只是——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
“有人报信约莫一盏茶,可如今……”谢轻河顿了顿,苍白的面色中闪过一丝无奈,“怕是等他们发现,我们早就身首异处了……”
云夜眼中闪过一抹疑光,这么了解府卫值守和反应时间?莫不是谢易平对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也是戒心甚重,日夜派人监视着?明明是父子俩,何必相互防备到如此的地步?
却是不动声色的又问了一遍:“你的房间真的没有密道吗?”
谢家少爷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低眼看见身下的悬空,吓的又赶紧抱住横梁,呜咽着抖了起来。
云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先前沈迟姜还说他翻墙,现下却装恐高,这戏演的倒真像那么回事。骗骗那些不入流的小喽啰还行,用来忽悠他云夜,真是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