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
连最深的夜,也不会暗的如此彻底。别说伸手不见五指,就算伸出去的是白花花的猪蹄,怕是都和这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任他是人是鬼都认不出来。
云夜托着云霜落了地,却没有动,只是靠着墙根站着,直到外头悉悉索索的声响远去,才伸手解了谢轻河的哑穴。
“痛痛痛痛!”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愈发清晰,连摔落的痛感都强烈了几分,“这…这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黑!“
谢家小少爷揉着自己的屁股,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却是发现除了一片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自己房间的密室——都不知道么?”奇怪的语调,有些怀疑,又似感叹。
谢轻河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是啊,卧房里有这样一间密室——竟是连自己都不知道……
云夜在黑暗中挑了挑眉,不再出声,只是放下云霜,伸出手摸了摸身后的墙壁。坚硬冰冷,纹路清晰,像是用某种石材做了整面的墙。沿着石墙向前缓步轻移,指尖的纹路变而不断,二十步后蓦然转了弯,似乎是到了墙角。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太安静了,静的人心中发毛,谢轻河忍耐不住出了声。
“不知道。”云夜在黑暗中蹙了蹙眉,抬头向墙壁上方望去,复又伸手在高处探了探。仍旧是石壁,却是隐隐透出些水气和若有若无气流的波动,应该不是间单纯的密室,只是不知这机关又是设在何处。
“诶?!”谢轻河听见云夜的声音竟是从另外一边传来,惊的转了头,向着声音的来处迈出一步,“不…不知道?!什么叫不知道?!”
“如你所见,机括归位,上方的通道锁死,已然不可能原路出去。”谢轻河房内八宝格上摆放了不少机枢木榫,想必这位小少爷暗地里对机关术也是有些研究,就不知他精通到何种程度。转念想到他的隐瞒和伪装,云夜故作调侃的说到:“轻河少爷在这南院住了数十年,就未曾听人提起过这地底的密室吗?”
谢轻河眼中闪过一丝晦涩,摇了摇头,又见这地方漆黑一片不可视物,有些落寞的开了口:“我爹从未告诉过我房内还有这样一条通道和密室。”
“砰——”
“呜呜……呜呜呜呜……”
有什么东西撞上墙壁,发出一声巨响,暗室中的两人这才想起那个被点了穴道扔下来的小厮福生。
“福生!”
“呜呜呜呜……”
云夜眯了眯眼,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一挥衣袖,一道气劲直射而去。那个叫做福生的小厮发现自己能开口说话,抱着头便是一阵哀嚎:“痛,痛死了痛死了……”原来是掉下来的时候摔晕了去,好不容易醒了却又在黑暗中撞上了石墙。
“叫什么叫,怎的这般没用!”
“少……少爷……”福生有些委屈,摸了摸额头上的包。自己不过是照顾少爷起居的贴身小厮,怎能和那些飞檐走壁的江湖高手相提并论。
“诶?!怎的这么黑,少爷房内什么时候有这样一间密室?”小厮也是皮糙肉厚,不一会儿便忘了痛,却是想到些什么,张望了下漆黑的四周,抬手挠了挠头自言自语的嘀咕道:“难怪有人说谢府总是莫名其妙失踪些人,莫不是误入了这密道?”
暗室中的两人,一人不动声色的挑了挑嘴角,另外一人则是惊诧道:“你这是听谁说的,谢家有人失踪的事我怎的不知!”
“那日管家喝多了,硬拉着我说的。不过说的也大多是十年之前,酒后胡话,保不得是拿我来寻开心呢。”呵呵干笑了两声,福生原本也没当回事,只是今日偶然撞入了这间暗室,才想起来那么一茬。
十年……十年之前……
十年之间谢府的下人走的走,换的换,若说这谢府还有人知道十年之前的事,除了谢家家主谢易平,便是那个有所隐瞒的刘管家了。竟是难得有人提起十年前的事!
“少爷,我们……”
“十年之前谁失踪了?”福生话还未出口,便被云夜生生打断。冷清淡漠的话语就这么通过黑暗传递而来,让福生和谢轻河皆是一愣。
“呃……”福生瞟了眼自家少爷,可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好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叶公子可是少爷的救命恩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想了想,道,“这前些年是有几个下人忽然就不在了,可都是手脚不干净或是犯了错才被发卖出去。但若说十年前……也就那日听管家提起过一个在谢家做客的姑娘,就这么生生的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怎么寻都寻不到。”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谢轻河冷哼一声。
“也…也是听刘管家说的……”小厮听出自家少爷语气中的不悦,连忙住了嘴。
“刘管家啊,那可错不了了……”云夜沿着另外一边又向前走了三十步,到达第二个转角。猝不及防的出声,把谢轻河吓的转身猛的倒退一步。
“哎呦!”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着地砖,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娘的……又是什么东西……”
谢家小少爷脚下一绊,一时收不回力道,向后跌坐在了冰冷的地砖之上。地砖凹凹凸凸,撞的屁股生疼,又让他连忙往旁边一滚,揉着屁股骂出声来。
颇为气愤的朝着那块绊着自己的地砖摸了摸,刚抹上一角,蓦然眼前一丝冷光透过黑暗幽幽传来,像是海面迷雾中的灯塔,带着让人悸动的希望。
密室打开了?!心中一喜,谢轻河猛的抬起头,漆黑的瞳孔瞬间收缩——
半明半暗之间,一席素衣无风自动,系着墨蓝色布巾的手探出衣袖,托住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珠光朦胧冷清,照射在眼前之人的半边脸上,呈现出一种神秘的气息——艳丽的像是禹禹而来的地底之神,而淡漠的又似缥缈而去的异域之魂……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谢轻河脑海中的一根弦“嗡”的一声崩断,瞬间天翻地覆,万物烬灭,只剩一片空白。
“你……很喜欢这块地砖?”云夜敛了笑,幽幽的问道。
谢轻河突然惊醒,一咕噜的爬了起来,低下头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脸色微赧。
“咦?”脸上的热烫退去,闪过一丝惊异,“竟然是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