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慕走上天桥的时候，入眼的便是这三个人。

三个人整整齐齐坐着小板凳，连被冷风吹得红彤彤的。

“你怎么在这儿？”

他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漠然又冷淡。

诗妍被他问得一滞，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对啊！

自己在这里干什么呢？

朱莹莹跟余谦坐在一边，正在探讨绿茶的事情，抬头看见了齐慕，瞬间闭嘴了。

余谦又感受到齐慕刀子似的目光，立马摇摇头，“跟我没关系啊，她们两自己来这边的，我们是恰恰碰上了。”

诗妍点点头，回应他的话，“是我们自己来的，恰恰碰上了。”

齐慕不说话，冷冷扫了三个人一眼，显然不信。

余谦笑呵呵打和场，“慕哥，你同桌在这儿等你好久了，还没吃饭呢，你们先去吃饭，帮我带一份。”

他得看着地摊，大伙下了班，渐渐从里边出来，天桥上人流量多了起来。

齐慕又扫了一眼诗妍，“跟我来。”

诗妍‘哦’了一声起身跟上去。

朱莹莹也要起来跟着，被旁边的余谦拉住。

“干嘛？”

她皱眉，不明所以，看着前边两个人消失在人群里。

余谦一笑，“你凑上去当什么电灯泡！”

“等着他们给咱们送吃的。”他再补充一句。

朱莹莹觉得奇妙，好像，周诗妍也有了什么秘密。

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诗妍跟在齐慕后边，人流有些大，最怕冲散了。

齐慕也走得慢，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生怕走丢了。

这人老不让人放心。

“你走前边来。”

走后边生怕人丢了，他还要一步三回头。

齐慕停住脚步，看着她。

“哦！”

诗妍老老实实的走到前边，齐慕就跟在他后边。

她们找了家人少又干净的小摊，卖的是混沌。

这边靠外，人流量少，老奶奶一个人忙活，也还能应付。

齐慕从衣兜里拿出几张折叠好的纸巾，递给诗妍，“擦擦板凳。”

“好！”

她看了一眼齐慕，擦也没擦直接坐下。

那为什么自己要擦呢？

想不明白，但还是擦了擦，纸巾上黑了一些，污渍吸附在上边。

从小被林雅教导要爱干净，于是忍不住又擦了擦，才慢慢坐下。

齐慕把这一幕都看在眼里，眼睛垂下来。

“我去吸根烟！”

没等她出声，他已经起身走向一边。

他背对着，手上动作不停，点上火，手指夹着一根烟，吐出一口气，周围都是云里雾里的。

诗妍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修长的，套着一件蓝色的工人服，上边杂七杂八的污渍，很显然是长年累月留下的。

老奶奶慢步端着两碗混沌走过来，诗妍连忙跑过去接。

“谢谢奶奶。”

“不客气，你们吃好啊！”

两碗混沌被她端正摆在桌上，叫了他一声，“快来，可以吃了。”

齐慕闻声，扭头看了一下，“来了。”

烟被他甩在地上，一脚踩熄，跨步走过来。

诗妍坐好，拿了勺子递到他面前。

一只手小小的，手指根根嫩白如葱。

齐慕扫了一眼，小小接过勺子，“谢谢！”

“不用谢！”她声音轻快又拿着醋递过来，“要吗？”

“嗯！”

醋接过去，手一斜，乌黑色如墨水滴进汤里，顷刻渲染开来。

诗妍看着他放，一时都有些惊了。

这么多醋，不怕酸死？

齐慕脸上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她一人大惊小怪了。

“我喜欢。”

他搅动勺子，吃得很快，显然是饿久了，但吃相却一点不狼狈。

诗妍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随着他的动作，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居然有些可爱。

齐慕瞥她一眼，“笑什么？吃你的！”

“哦！”

她这才乖乖低下头，慢慢一口一个开始吃，这速度，都能抵上他吃三轮的了。

趁着她还吃，齐慕走去顺便给那边两个家伙打包。

“你晚上也来这里打工吗？”

诗妍小心问，生怕绰到他的痛处，这个年龄的学生，都爱面子。

“嗯！”

他只低低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冷风吹散了吃完饭的热气，再次迎面而来只剩寒冷。

额前的发丝有些长了，被风一摆一摆的，偶尔遮住他的眼睛，在夜色里忽暗忽明。

“吃好了没？吃好了就走。”

“好了！”

她擦了擦嘴，起身又跟在齐慕身边。

有些事情，被一张轻薄的纱布掩盖，里边，是若隐若现的真相。

九九八十一难，不只是唐僧，人来一世，或早或晚，都得经历一遭。

诗妍希望，这八十一难，别对人太残忍了。

“以后别来这边。”

齐慕的话语从前边渗透过来，不知是不是风的缘故，传到耳里没什么温度，冷冷的。

“为什么？”

她今天脑子不太好使，话出口才觉得不妥。

谁会想让人知道自己在这里打工啊？

他沉默一会儿，仿佛在想如何回她的话。

“这边有时候很乱，不太安全。”

话音才刚落下，那边的烧烤摊旁边，一桌子大老爷们喝醉了酒，大声吆喝起来，猛的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往他身边一靠。

齐慕被她这一动作整笑了，话里忽然又带着轻松，“知道怕还乱跑。”

“没有，只是被突然吓了一下而已。”她想了想，又道：“我也没乱跑，就是来这边吃点东西。”

“谁吃东西跑这么远？你蠢吧？”

工厂这边脱离了主商业区，要往外圈坐好几个站才能来。

所以。

只有蠢人，才会坐半个小时的车，跑这儿来吃路边摊。

诗妍没去细想，毕竟朱莹莹这人，有时候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那我以后少来。”

少来，没说不来，齐慕真是觉得这姑娘好笑得很。

有时候，让人真生不起气来。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远远的，余谦好像在安抚朱莹莹。

朱莹莹在哭，用衣袖使劲抹眼泪。

“怎么了?”

余谦尴尬笑了两声，“是我的错，我刚刚说错话了，不小心把她惹哭了…”

“莹莹，不哭了，先吃饭。”

诗妍顺了顺她的背。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余谦双手合十，蹲在朱莹莹身旁讨原谅。

朱莹莹吸了吸鼻涕，闷哼一声，嚓掉眼泪止了哭。

终于好了，余谦松了一口气。

诗妍都有些好奇了，朱莹莹平时就厚脸皮，余谦到底说了什么？能把认惹哭？

她擦了擦眼泪，恶狠狠的吃混沌，鼻子还一抽一抽的，看上去有些可怜。

诗妍虽坐在一边，也能听见那边两个人的对话。

“慕哥，晚上还做不？”

“不做了，送她们回去。”

余谦混沌包嘴里还没下咽，哈哈笑了两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齐慕挑眉，“难得！”

“我也是懂得怜花惜玉的人。”

“……”

天桥外边的天渐渐黑下，里边微黄的灯光洒下，好似给角落渡上一层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