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通听的不是太明白,但当他将屯田营和万岁坞联系在一起之后,忽然间有些不太敢相信。
屯田营跑去攻打万岁坞了?
他们那胆子长得浑身都是吗?
在右扶风,陈仓是一座出了名的坚城,挡住了不知道多少贼子的脚步。
但万岁坞和陈仓比起来,只不过是小一些,论坚固,却是更胜一筹。
就这样的一座城池,他们竟然也敢打。
“陛下,胜了吗?”第五通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问道。
刘协眼底带着藏不住的担忧,瞥了一眼第五通,点了下头,“目前来说,是吧。”
第五通伴在皇帝左右,早已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此刻一看陛下的神色,立刻便贴心的问道:“既是胜了,陛下理应高兴才是,何以还有所担忧?”
刘协在火盆中一边烧着那封密信,一边说道:“虽是胜了,但这也是一个死局!”
“死局?”第五通心中一惊。
刘协说道:“若郿邬被困,你以为董卓会如何?”
“必将全力破之!”第五通毫不犹豫的说道。
对于董卓的战略意图,这朝中之人恐怕没有人不清楚。
虽然他此刻的重心依旧还是在雒阳,置各路兵马,节节抵抗关东联军。
但任谁也清楚,董卓的重心始终在三辅和凉州。
这是他以为的安全的后方,也是他抵抗关东联军的本钱。
但在此刻,皇甫嵩一路人马横亘在右扶风,直接堵死了他与凉州的咽喉之道。
他怎么可能不全力以攻?
“你看,这就是死局!”刘协将手搁在火盆上,缓缓搓着。
虽刚刚入秋,但这该死的深宫,已有了淡淡的寒意。
刘协是一个严重怕冷的人,或许也与这孱弱的身子骨有关系,于是早在几天前,这天禄阁中便已放上了火盆。
第五通苦思无法,只好说道:“将在外,就算陛下再如何担忧,恐也是徒劳。奴婢觉得一定会有破局的法子的。”
这一句没用的话,刘协只是听一听便罢了。
他不考虑一下,如何得行?
每一场战争的打响,其实都是有利有弊的,就看利弊谁更大了。
单就眼下的战争而言,何真和裘桦的这一步棋,走的很漂亮。
算是彻底揪住了李傕所部的鼻子,皇甫嵩再挥师狠狠咬上几口,大致就能把这两万人彻底的困死在右扶风。
但后续的问题,才是大问题。
董卓不可能放任屯田营和皇甫嵩,就这么夺了郿邬,劫了他的族人的。
刘协的手离开了火盆,重新回到了桌案上,提笔划出了一条线。
凉州的韩遂,拥兵二十余万,屯驻金城,一直对三辅之地虎视眈眈。
而且,他与董卓私下里是联系过的,早已达成了某些条约,守望相助。
从西到东,在北纬三十三度这条线上。
现在的局面更像是一条你咬我,我咬你的贪吃蛇。
韩遂咬着皇甫嵩和屯田营的腚,皇甫嵩咬住了董卓的尾巴。
董卓和关东联军又头碰头的河内角逐。
毫无疑问,最弱的显然是皇甫嵩。
刘协忽然发现,他最初的战略意图,似乎是弄错了。
右扶风这片百战之地,不应该当做后方来使的。
他过于贪图自雒阳而来的那百万人口了。
但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都走到这一步了,只能去想办法一一化解。
想了一会儿,刘协又把思路代入了董卓。
如果他是董卓,会怎么做?
联合韩遂,左右夹击,一举攻破陈仓,屠灭皇甫嵩所部。
这应该是最快的办法。
也是董卓最有可能的选择。
至于蹲在他后面的关东联军,董卓虽有防备,但刘协知道,这老小子其实并没有放在眼里。
关东那几路人马,起兵的口号是讨董。
但本应该向西行军的他们,此刻却在四面八方的开花,偏偏就没有往西打的。
除了此刻正在挥师北上的孙坚!
就这样的情况,董卓应该会把他的战略布局提前,将麾下中郎将,遍洒自雒阳到长安的这条道上,而自己挥师向西。
刘协仔细斟酌了片刻,觉得如不出意外,应该就会是这样。
原本会在来年四月彻底班师长安的董卓,或许会在这个冬天就回来。
如果局面是这样,那又该如何破局?
刘协惆怅的发现,想破这个局,太难了!
无兵可用,却还想守住右扶风一地,最万全的办法,或许大概就是跑路了。
可刘协不甘心,皇甫嵩肯定也不会甘心。
除非……
刘协的脑子里忽然间蹦出来一个很混的主意。
眼下正在秋收,要不然等秋收一过,皇甫嵩所部化整为零,遁入山野?
想了想,刘协却又摇了摇头。
这事儿有点风险,化整为零容易,但在没有建立起精神信仰的前提下,撒出去可能就再收不回来了,极有可能会是一个得不偿失的局面。
这事儿,暂时不能干。
剩下的路,大概就只有一条了——出奇制胜!
但到底应该怎么做,刘协茫然了,脑子也大了。
他的两只眼睛睁的如同豹眼一般,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地图。
第五通见此,不敢打扰,轻手轻脚的将煮好的茶,放到案上之后,就小心翼翼的退到了一侧。
刘协对此恍若未闻,他深吸口气,沉下心来,将脑子里的乱麻重新整了一遍。
皇甫嵩屯田半年,民心可用,这是一个有利的因素。
引路者仅有数人方才打入敌营,暂不可用。
地理因素,天气渐冷,恐怕也用不上。
思来想去,刘协无力的发现,好像只有硬抗了。
在敌我实力,相差悬殊的时候,其他的一切谋略都成了小道,不可为。
揉了揉发酸的眼角,刘协挥笔手书一封。
写完之后,他将密信递给第五通,吩咐道:“让引路者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皇甫嵩的手中。另外,通知白票,挑选可信之人,加快器械打造速度,朕近日需要很大一批。”
“然后,还有,传令何真、裘桦,将郿邬之中的匠工,想办法转移到陈仓,让杜命即刻开工,优先打造兵甲。”
“喏!”
第五通拿了密信,迅速离开了天禄阁。
刘协瘫坐在软塌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鬓角。
没有其他的法子,那就只能征兵,尽快提升自身实力了。
优良的兵器和铠甲,是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刘协只能先从这些地方下下手了。
好在,董卓修筑郿邬帮了他一个大忙,那里面现在有大量的各色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