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真的是个傻逼?”
就在老房怀疑人参的时候,李材舒舒服服地坐了太师椅。
他翘起二郎腿,颇有派头地给蓉儿下指令:
“去楼下,找一位手针眼最多的失足妇女,带来。”
“是!”
蓉儿一袭碧绿纱衣,像绿蝴蝶一样,翩翩飞走了。
可刚出门没几步,她又从门缝里探出个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问:
“少爷,啥是失足妇女呀?”
“风尘女子,快去吧。”李材解释道。
蓉儿还是摇摇头,脑袋疑惑地一歪。
啪!
李材捂着脸,耐着性子说:
“就是一楼那些窑姐!”
“哦,好的。”
蓉儿走了。
可没过一会儿,她又又回来了,小声嘀咕:
“少爷,您这会不会......太早了?”
“早你个大头鬼!”
李材把她轰了出去,老房不解地问:
“少爷,这是何意?”
李材简短地说:
“兼听则明。”
老房紧接着又问道:
“您就不怕随便叫来的女子,和韦虹是串通的?”
“所以要找手针眼多的人。”李材微微一笑。
老房糊涂了:
“这和针眼到底有啥关系?”
孤陋寡闻,不知道容嬷嬷吧?
啧啧,这也不能怪你~
须臾,蓉儿领着一位十几岁的风尘女子来了。
她一身粉色襦裙,五官精致,但满脸沧桑,双目无神。
而且非常瘦,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刮倒。
似乎是几天没吃饭了,走路都有点发飘。
“小女子薛涛,拜见少爷、掌柜。”
女子规规矩矩地向两人行礼。
“嗯,好......
薛涛?!”
一听这名字,李材差点从椅子翻下来!
薛涛可是唐朝四大女诗人之一!
薛涛笺的首创人!
虽然薛涛也确实是一位同行,但这......
也太巧合了吧?
“也许只是同名同姓,不必惊诧.”
李材晃晃脑袋,单刀直入地问:
“韦虹是怎么虐待你们的?”
老房一愣:
少爷,您还没审呢,这就给韦虹定罪了?
薛涛也是微微一怔,但随即低眉顺眼地回答:
“青楼女子,皆是乐籍。
出身低贱,能在乱世中苟全性命,已是万幸。
哪敢有所抱怨?”
“原来如此,了解了。”
李材和老房两人均点点头,面色凝重。
这位女子年纪虽小,但回答得非常妥当。
表面什么都没说,但字里行间不难听出:
韦虹不是个好东西,可姐妹们只能忍着!
李材清清嗓子,严肃地说:
“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姑娘你不必害怕韦虹。
我会把你们全部赎出乐籍,做回平等的人。
所以,还请畅所欲言。”
老房听了,心中不由得一惊:
大唐设贱籍,乐籍就是贱籍的一种。
社会最底层,只是达官贵人的玩物而已,不被当人看!
而只有她们,才能耐得住青楼生活的凄苦。
把风尘女子们全赎出贱籍?
那还开个毛线青楼啊?
她们全跑了啊!
谁愿意乖乖呆在这里吃这碗饭?!
少爷,您脑子秀逗了吧?
哦对了,想起来了,您脑子确实有点问题......
“此话......当真?”
薛涛轻声问道,双眼闪动着一丝光亮。
但转念一想,光亮又渐渐黯淡下去。
她虽小,但严的环境已经教会她,不能轻信任何人。
尤其还是个七岁的小屁孩!
听姐妹说,他脑子好像还有点病,是个疯子!
谁知道他会不会转头就把她们卖了呢?
“当然是真的,薛姑娘但说无妨!”
李材信誓旦旦地点头。
薛涛并不信。
尽管如此,她也只能如实相告。
这个疯孩子现在是怡红院的主人。
连凶神恶煞、老奸巨猾的鸨母,表面也得巴结着他!
难道还能忤逆他还是怎的?
“回少爷,妈妈喜欢拿针扎人。
我因为最不听话,所以受伤最深。”
说着,她缓缓举起双手。
只见少女白嫩纤细的手,竟密密麻麻布满了针孔!
老房不禁打了个寒战,问道:
“她为何这么扎你?
除了针扎,她还怎么虐待你了?”
薛涛苦笑道:
“因小女子性情顽劣,卖艺不卖身,便被鸨母处罚。
除了针扎,还有水刑,竹签刺指甲等,都是不会留下伤痕的刑罚。
妈妈说,这样才不会影响卖相。”
老房听了,不觉浑身发凉。
薛涛接着说道:
“最近,小女子被关在小黑屋,数日不得食。
今日幸得少爷大驾光临,才被放出来半日。”
老房听了默然不语,往太师椅的小老板瞄了一眼。
却见少爷拿着纸笔,把薛姑娘所说全记下来了!
一边记,还一边口无遮拦地提问:
“也就是说,你还是清白之身?”
薛涛顺从地点点头。
“喜欢跳舞吗?”李材唐突地问。
一听这问题,薛涛一愣,随即点点头:
“喜欢。
小女子一直愁眉苦脸的,常惹客官不开心。
但小女子若跳一支舞,客官就会放声大笑。
只有在跳舞的时候,妈妈才不会逼着小女子接客。
如果人能一直跳舞不停歇,就好了......”
老房听得都快哭了:
这小姑娘,是把跳舞当做逃避了啊!
可李材依旧不解风情,不咸不淡地问着扎心的问题:
“如果你还犟着不接客呢?”
“不过是饿死而已。”
少女说得轻描淡写,双眼却好似燃起了熊熊火焰。
老房听不下去了,小声劝李材:
“少爷别再问了,您都戳薛姑娘的肺管子了!”
但李材哪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君子?
爷的笔记还没记完呢!
李材不搭理老房,继续漫不经心地问:
“这行当就是这样。
既然你不愿意就范,当初为何加入呢?”
老铁,扎心了!
老房尴尬无比,偷眼瞧薛涛。
只见她抿紧嘴唇,拼命压抑着嚎啕大哭的冲动。
过了半晌,才勉强开口,声音微微颤抖:
“回少爷,小女子的父亲为官刚直,得罪了靖边侯罗艺。
父亲被构陷下狱,家属没入贱籍,这才流落至此。”
老房闻言,眉头不由得一皱:
罗艺,不是太子李建成的党羽吗!
此人狡黠残暴,凶猛好战,与李世民素有仇怨!
没想到世事难料,竟在这里听见敌人的名字!
李材则不认识罗艺,追问道:
“其他姑娘也是这么来的吗?”
薛涛回答:
“有些是,也有被人贩拐卖的,或因饥荒被父母贱卖的,等等。”
李材刷刷记着,顺口吐槽:
“李唐王朝吹得那么牛批,也不过如此嘛。”
老房不由得心里翻了个白眼:
世子殿下,您就是陇西李氏出身耶!
您这一句话,把您阿翁、爹爹和您自己都骂进去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