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大观园。
从正门拐到东南处。
一入门,两边都是游廊相接。院中点衬几块山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那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
进入房内,这几间房内收拾的与别处不同,竟分不出间隔来的。原来四面皆是雕空玲珑木板,或“流云百蝠”,或“岁寒三友”,或山水人物,或翎毛花卉,或集锦,或**,或万福万寿各种花样,皆是名手雕镂,五彩销金嵌宝的。
一槅一槅,或有贮书处,或有设鼎处,或安置笔砚处,或供花设瓶,安放盆景处。其槅各式各样,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璧。真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倏尔五色纱糊就,竟系小窗;倏尔彩绫轻覆,竟系幽户。且满墙满壁,皆系随依古董玩器之形抠成的槽子。诸如琴、剑、悬瓶、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
这里就是园子里最雍容华贵、富丽堂皇的院落,是别号“绛洞花主、富贵闲人”,绰号“无事忙”的贾宝玉的住所怡红院。
此时,院子里,几个丫环正蹲在那里逗猫逗狗。
一个纤细的人儿走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林黛玉。
那几个丫环连忙起身打招呼。
黛玉细声细气的说道:“你们自己玩罢,我看看他就好。”
说完,她径直进了里屋。
里屋里,宝玉正躺在榻,对面坐着袭人,正在纳鞋底。
见黛玉进来,袭人起身问好。
黛玉点点头,看向宝玉,“你怎么样了,今个好些了没有?”
袭人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宝玉笑道:“今天好多了,过两日就可以下床了。好妹妹,你来得正好,快给我说说,昨天你们去见了那个甄宝玉,他怎么样?”
黛玉在榻坐下,“真真是奇了,那模样儿跟你是一模一样,就算是我,也一时难以分辩!”
“有这样的事?”宝玉吃惊的说道,“以前也听说过,我不相信,原来是真的。”
“比珍珠还真!”
“你这样说了,我自然是信的。”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给你说。”
“是什么?”
“他说,他在家里,曾经听他母亲时常提起我们,他都一一记在心里。昨日见了我们,他竟然凭着他母亲的话,把我们几个一一辨认了出来,没有一个错的。姐妹儿个个称奇,他那一番对我们的描述,真真是极为贴切!仿佛他如同你一般,已经与我们相处了好久。”
“这真是能耐!快告诉我,他是如何把你认出来的?”
黛玉想了想,说道:“他是这样形容我的,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宝玉一时无语。
半晌,他才说道:“这番形容,那真是形容到骨子里了,他比我还更了解你。”
“老太太夸他‘文采斐然,妙语连珠!”
“我竟是不如他。”
“你不如他的地方多呢,人家琴棋书画都是懂的。”
“是吗?”
“探春姐姐说,她正在学琴,希望甄兄弟弹奏一曲。结果人家弹了《广陵散》。这首名曲,当年教我琴的师傅都远远不及!那琴音真是绕梁三日不绝,大家真是惊为天人!”
宝玉呐呐的说道:“竟然如此多才多艺!对了,妹妹居然学过琴,以前怎么没有告诉我?”
“早就没弹了,不会了,告诉你作甚么?”
“你必是谦虚了,以后有空教我呗?”
“现在有了甄宝玉,我教你弹琴真真是班门弄斧!”
“我不跟他学,我就跟你学!”
黛玉抿嘴一笑,“我懒得教你,你要学,找探春姐姐去!”
“好妹妹,教我呗?”宝玉说着,伸手去揽黛玉的腰。
黛玉扭捏道:“这么大个人了,还是没有正形。”
两人正顽笑着,外面人声喧哗——
“给老太太请安!”
屋里二人一听,赶紧收了手。
随及,一群人涌了进来。
最前面的是贾母,旁边跟着王夫人、薛姨妈,后面又跟着薛宝钗、凤姐,再后面是袭人一众丫环。
薛姨妈平日来得少,这会就第一个前问宝玉可好些,宝玉忙欲欠身,口里答应着好些,又说:“只管惊动姨妈姐姐,我禁不起。”
薛姨妈忙扶他睡下,又问他,“想什么,只管告诉我。”
宝玉笑道:“我想起来,自然和姨妈要去的。”
王夫人又问:“你想什么吃?回来好给你送来的。”
宝玉笑道:“也倒不想什么吃,倒是那一回做的那小荷叶儿小莲蓬儿的汤还好些。”
凤姐一旁笑道:“听听口味,不算高贵,只是太磨牙了,巴巴的想这个吃了。”
于是她吩咐厨房里立刻拿几只鸡,另外添了东西,做出十来碗来。
王夫人奇道:“做这么多干什么?”
凤姐儿笑道:“有个原故:这一宗东西,家常不大做,今儿宝兄弟提起来了,单做给他吃,老太太、姑妈、太太都不吃,似乎不大好;不如借势儿弄些大家吃,——托赖着连我也个俊儿。”
贾母听了,笑道:“猴儿,把你乖的!拿着官中的钱你做人。”
大家都笑了。
凤姐又说道:“老太太,给你禀个事,甄兄弟的吃穿用度,我按照府里哥儿们的待遇安排了。之前,遣了平儿去给他送月钱去了。”
“说起这甄哥儿,竟比我这个混世魔王强多了!”
提起甄宝玉,大家说起他来,凤姐就讲了他教来旺记帐的事儿。
众人正说着,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可把我累着,一个个不见,原来全到这里来了。”
众人一看,原来是平儿。
(哎,数据惨淡,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