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贾政的书房中,贾政正和詹光、单骋仁、王作梅等清客相公聊天。
这些人都是秀才、举人出身,因仕途不畅,都依靠在贾政门下。
那个时代,仍是士农工商,商人虽然很有钱,但地位低下,还要看官老爷的脸色。
贾宝玉搬出怡红院之后,又去义学念书。
贾政好久没有考察他的学问,是故叫人把他叫来。
宝玉赶紧进了书房,向贾政请安。
“这几日你都学了什么?”贾政问道。
“回父亲,按你之前教导的话,学了《四书》。”
贾宝玉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他老子,在老子跟前,他像老鼠见了猫。
“那今天教了什么?”
“今天学了《横渠语录》。”宝玉毕恭毕敬的说道。
“那里面有四句重要的话,你可学了?”
“学了!”
“念来听听!”
“是!”宝玉清了清嗓子,正要念的时候,有人在门外叫道,“老太太、太太来了!”
原来贾母和王夫人知道宝玉被父亲叫去问话,担心宝玉又要受责罚,就赶紧过来‘护驾’。
“母亲,夫人,你们怎么来了?”贾政轻声细语的问道。
在自己老妈面前,贾政的气势顿时就没了。
“闲得无事,过来看看。”贾母轻描淡写的说道。
待二人坐下,贾政说道:“你念罢!”
“是!”宝玉应了一声,马念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贾政点点头,“念是念对了,那你知不知道这里面的道理?”
宝玉答道:“‘为天地立心’,天地本无心,但人有心,人的心也就是使生之为人能够秉具博爱济众的仁者之心,和廓然大公的圣人之心。实则,恻隐之心,就是不忍人之心,也就是孔圣人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就是仁所由出的起点——”
贾政点头。
众清客轰然叫好。
贾母一脸喜色,“哥儿果然是进益了。”
王夫人也是喜滋滋的看着儿子,“看来让他搬出园子,安心读书是好事。”
宝玉松了一口气,这次应该过关了,他正要解释下面三句,外面又有人叫道:“古董行的程相公来了!”
程相公就是程日兴,他从海宝园跑来,就是为了给贾政报喜的。
“请他进来!”
于是,程日兴屁颠屁颠的小跑进来。
然后,他第一眼就看到站在书房中间的贾宝玉,一下愣住了。
见鬼了,哥儿不是跟着刘老去收钱了吗?
这怎么还跑到我前头来了?
再仔细一看,不对呀,哥儿的衣服都换了?
那宝玉看了他,打个招呼,“程相公好!”
程日兴晕了,之前他没有留心甄玉的口音,现在一听,这口音也不对啊!
这是怎么回事?
贾政说道:“程先生,你神色匆然,有什么事?”
程日兴只好说道:“真是怪了,我方才在海宝园见到二世兄,你不是跟着刘老去他府了吗,怎么在这里?”
宝玉听得一头雾水,“我中午回到府里,就一直没有出去,哪里去过海宝园?”
“不对啊,我们刚才明明在海宝园见了面,你不是买了一幅画吗?”
宝玉哭笑不得,“我从来没去过海宝园,我买画做什么?”
“那怪了,我刚才遇到一个人,和二世兄长得一模一样,也有着大家公子的气质。哎呀,是了,他见到我时,并没有认出我来,可我称他二世兄,他也没有否认。我以为他是二世兄。”
贾母一下笑了起来,“程先生,人家逗你玩呢!他不是哥儿,他姓甄,叫甄宝玉,是我们故交甄家的公子,之前住在金陵省,前些日子来我们府暂住。他呀,跟哥儿长得是一模一样,次也有人把他认成了哥儿。”
之前,凤姐已经把来旺认错甄玉的事告诉过贾母等人。
程日兴叹道:“这世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这比膺品还难分真假!”
贾政说道:“他一小孩子,跑去海宝园买画?”
程日兴说道:“可了不得了,这甄哥儿鉴定字画的手段堪称逆天!”
众人一听,被吸引住了。
贾政饶有兴趣的问道:“如何个逆天法?”
程日兴说道:“那甄哥儿进了黄老板的铺子,正准备买一幅画。结果店外来了一个人,说是要卖一幅顾恺之的画作。黄老板和我作了鉴定之后,认为这是一幅膺品,并不值钱。
结果,那甄哥儿却要花二百两买下,他说,这画是真迹。
正说着,刘文景刘老来了。”
“刘老?”贾政眼睛一亮,他在朝廷当官,自然见过这位古玩界的泰山北斗,早些年,府里的几幅珍贵的字画都是刘文景鉴定过的。
“是啊,刘老,他正要路过,听说是顾恺之的真迹,就进店来鉴定。结果,他和我们一样,也认为那画是膺品。你们要知道,这刘老金口一开,就是板钉钉。结果那甄哥还是说,那画是真迹。我们当时不以为然,认为是小孩子顽皮话,也不想计较。
没想到,甄哥居然用水喷在画,把表面那画给揭了去,原来在画下还有一幅画!画中藏画!
我和刘老、黄老板再一鉴定,我的乖乖,和之前那膺品一模一样的画居然真的是顾恺之的真迹!我们都被画中藏画给骗了,甄哥儿却是去伪存真,识破了其中奥妙,手段堪称逆天!”
清客詹光吐了一下舌头,“我的天,顾恺之的真迹被甄哥花了二百两买去?”
“可不是!”程日兴直到现在还羡慕不已,“那卖画之人本来一百两卖给黄老板,黄老板赚贵,只肯出五十两,这下两人肠子都悔青了,那卖画之人当场气得就吐了血!”
王夫人好奇的问道:“既然是顾恺之的真迹,那要值多少钱?”
程日兴说道:“这古玩字画都是没有限的,顾恺之的画作传世很少,非常珍贵。那刘老当场就以六十万两银子从甄哥手中买下,甄哥就跟他去府收钱了。”
“六十万两?!”王夫人惊得站了起来。
就算她见过大场面,这六十万两在她眼里,也不是小数目。
要知道,整个荣国府一年的进项也就十万两左右,这顶得六年的收入了。
其它人听了也是极为动容。
“是啊,六十万两!”程日兴说道,“那甄哥二百两买下,转手就卖了六十万两!”
“阿弥陀佛!”贾母念了一声佛,颤微微说道:“甄哥儿这手段逆天,捡了一个大漏!”
“可不是嘛!我还以为是二世兄,就急着回来报喜!”程日兴说道,“我要是有甄哥那逆天的本事,今天我就发达了!想想啊,连刘老都老马失蹄,我和黄老板也算栽得不冤枉!”
贾政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再看看自己的儿子,本来还觉得他进了,可跟人家甄宝玉一比,真是屁都不是!
人家甄宝玉还小哥儿一岁,却是多才多艺,弹琴弹得好,又能捉鬼,现在还会鉴别古玩,手段还超过刘文景!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哥儿站在他面前,真是碍眼!
贾宝玉内心自然很震憾,人家倒个手,就赚六十万两,自己一个月的月钱二两!
这怎么比?
真是混吃等死啊!
想想都有撞死的冲动。